「我便是没规矩,太子殿下又奈我何。」
那人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厚重的、不以为意的,不羁且无礼。
我只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拔走案上的箭矢,浑身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马背上的人轻轻一笑,他在嘲笑我,嘲笑我胆小如鼠。
完颜术,他是完颜术……
就是他,率铁蹄践踏我朝江山。
就是他,要我以命祭战,赐我万箭穿心。
因为在梦中,我曾弄瞎他一只眼睛。
北边荻国近年来势大,三番五次与我军交锋,双方皆伤元气。
为保太平,两国交换质子,约定互不犯境。
完颜术就是那个倒霉的质子,可说他倒霉,他来京都三月有余,日子倒是越活越滋润。
他阴险至极,来时带着三个婢女,一个赛一个妖娆多姿,当天便塞进后宫,明摆着要惑乱君心。
圣上虽不昏庸,但美色当前,还是痛痛快快地给了完颜术最大的便利。
我从未见过谁家质子如此嚣张。
宫中乘马便不说了,若非面圣,还可佩带弓箭,简直比身为太子爷的萧锦鹤还要风光。
但其实,举朝上下对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性子,明着批判,暗地里却道:都说完颜一族沉静多智,可真见着了,却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不足为患。
连我都不信,完颜术这种人,会在几年后杀兄弑父,成为我朝心腹之患。
可我见过那种可能,我真的怕他。
他就是个在兽群里长大的怪物。
他就是个好色残暴的战争贩子。
我几乎是从宴席上逃走的。
不管梦境是真是假,我都要杜绝一切跟完颜术扯上关系的机会。
我顾不得仪态,提着裙摆在宫中小跑。
萧锦鹤不知为何追上来,我甩开他的手,像只惊弓之鸟,尖叫道:「别碰我!」
他微怔后,拧眉问我:「你从来得体,如今失态,是因为完颜术?」
他果然敏锐。
我不愿多说,只问他:「殿下找我可是有事?」
大概是我语中的不耐太过明显,萧锦鹤冷了脸。
「只是想问问二小姐,方才所求姻缘,是与谁的姻缘。」
原来是来敲打我的。
「不管与谁,都与殿下无关,我知殿下的心不在我身上,也没打算挟恩图报。」
他背着手,眼中流过一丝诧异。
这么多年了,我一个内敛的人,唯独对他热烈直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对他的喜欢有多盛大。
所以,我放手放得如此潇洒,他定是不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