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尽城从食堂里出来,被护理学院的大一新生余洁给拦住堵在了大门口。
身后站着二十多个战友,七嘴八舌地起哄:“尽城,牛啊,第七个了吧!”
周尽城笑着回头,剑眉深目,嘴角一勾。他偏头看余洁,流畅的下颌从侧面看堪称完美,军帽在下巴处投上一片阴影掩盖住了精致突出的喉结:“找我有事啊?”
余洁耳根红了一片,递过手里的绿豆冰沙:“给你的,降火。”
“降火,降哪儿的火?”周尽城没接,饶有兴致地问。
余洁听到这话,脸唰地红透了,再也坚持不下去,低着头一溜烟跑了。
施仰上前一巴掌拍到周尽城的肩头:“你怎么这样呢,看把人小姑娘给吓的。”
周尽城不以为意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怎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呢!”
“列队!”施仰还没来得及开口讨伐回来,带队教导员黄建平便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朝他们吼了过来。
黄建平走到周尽城面前的时候刻意停下:“注意你们的作风!别给学校、组织丢人!”说完走到队伍右侧,带着二十几个大四军校生齐步走向学校给他们安排的宾馆。
路过实验楼的时候遇到一群刚刚下课的大三学生,女生居多,靠边一站就开始犯花痴——
“好帅,天啊!”
“我的兵哥哥啊承包了我所有的少女心……”
“哎,看排头,是不是就是这两天刷爆学校BBS的那个史上最帅教官周尽城?”
“就是他。”
“真人比照片好看。”
“听说有八块腹肌,有人还摸到了。”
“真的假的啊,我也想摸。”
……
闻言,周尽城脚底一软,总感觉黄建平向他投来了一道很具有杀伤力的目光。
“立定!”
果然,两秒钟后黄建平粗嗓门一扯,二十多个人“咵”的一声整整齐齐站成两条直线,目光平视前方,汗珠子顺着脸颊流进脖子,迷彩外套里T恤在胸前处湿了一片。
“周尽城!”
“到!”
“出列!”
“是。”
“原地军姿一小时,其他人回宾馆休息。”
“报告!”
“说。”
“站完之后呢?”
“站完之后接着站!”
施仰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并顺便给了他一记无尽的眼神。周尽城无声喊冤——我干什么了我?
黄建平带着一队人刚走没几步,周尽城身边就围上来了一群女生,打伞、递水、送纸巾,要啥有啥。
“周教官几岁了啊?”
“有女朋友不?”
“你看我这款怎么样?”
……
黑色沥青路上莫名升腾起一股热浪裹着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翻卷着涌向四面八方,钻进实验楼。
“什么声音这么吵?”沈应知戴着电子显微镜站在实验台前,声音轻软。
等在一边的室友向末打了个哈欠:“你没闻到一股浓浓的荷尔蒙正飘向咱们吗?”
沈应知没接话,左手戴着一次性橡胶手套扶着装片,右手在实验报告上写着数据,拿笔的手苍白细长,露在白大褂外面的胳膊的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可见。
向末见她对这个话题没兴趣,于是便掏出手机,凑近了问:“图图说下午去看电影,你是想去‘华谊’还是‘万达’?”
“我下午没时间。”沈应知扯掉手套丢进实验用品回收桶,开始收拾并整理实验台。
向末略感失望:“可是下午没课啊,今天有安排你去见习?”
“叶教授找我有事。”
“不是吧?”向末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就号,“说他看上你了,你还不承认!你这才大四,就算是他想收你入他门下读研,未免也太早了点吧!”
沈应知将散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早是早了点,但他肯定没看上我。”
“你这么肯定?”
“性别不一样。”
向末反应了两秒,接着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抱胸的动作,后退,惊慌失措道:“我早就觉得你不对劲了,长这么漂亮却一直没男朋友!”她又痛心疾首道,“沈应知,我没想到,我把你当姐妹,你却想……”
沈应知头疼:“走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向末抱着书,越发悲痛,“不用如此暴击吧!我脑子里‘存档’了三年都还没舍得幻想,就这么没希望了?”
沈应知低头笑,从背包里掏出两样东西——遮阳伞和香橙味的真知棒,伞给了向末,却将棒棒糖撕开包装放进嘴里,最后说了句:“晚上见。”
“不是,你现在去哪儿啊?”
“去看看‘荷尔蒙’。”
“啥玩意儿?”
沈应知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背着书包从实验楼前的小竹林里走出来,对面通向学生食堂的马路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群人。最里面站着的人,肩膀以下都被挡住了,露在外面的,被鼻子以上的军帽遮着看不到。只有一张嘴,唇形标准,嘴角勾着,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不再继续往前走,沈应知将剩下的真知棒丢进垃圾桶,扭身去了临床医学院的院办公室。
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操场上响起了口哨声,新生们极不情愿地从各个树荫里出来,晒干菜一样顶着高温开始站军姿。
沈应知从窗户望出去,感觉那空气都被晒得在飘,人影全是虚晃的。
她心里同情了几分,然后剥开一颗冰镇过的“妃子笑”塞进嘴巴。
老校医进门见临时医务室里只有沈应知一个,呵呵一笑,问:“哎,小黄哪儿去了?”
沈应知回得随意:“陪我们叶教授逛街去了。”
老校医习以为常:“哦,你又被拉来当壮丁?”
“壮丁最后还有几块大洋的遣散费呢,我只有一斤烂荔枝。老师,您吃吗?”
老校医摆摆手:“就当陪我这老头子聊聊天了。这才军训第二天,那帮孩子还扛得住,事不多。”
这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一股热气从正前方扑过来,沈应知手上刚剥开的荔枝一滑,从桌子上滚下去,停在门口一人的脚边。
“这位同学中暑了,麻烦……”周尽城话说到一半,对视上沈应知望向他的眼睛,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然后说了句没头没尾的,“我媳妇儿……”
一同跟来的施仰使劲踢了他一脚,讪笑,继续他没说完的话:“麻烦帮忙处理一下。”
沈应知坦坦荡荡地盯着周尽城看,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好像要把中午没看到的给补回来。
老校医觉得这两人一来就眉来眼去的实在不像话,于是咳了一声:“来来来,我看看。”
那中暑的人正是中午给周尽城送绿豆冰沙的余洁,被太阳晒得满脸通红,这会儿整个人差不多是挂在周尽城身上的,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不放,那力气怎么看也不像中暑,倒像是怀春。
沈应知看破没说破,低头又给自己剥了一颗荔枝,还没塞进嘴里就被人抢去了。
周尽城将那颗带着冰凉触感的荔枝握在掌心,似笑非笑地说:“荔枝吃多了上火。”
施仰心想不好,这美女医生肯定得跳起来暴揍周尽城不可。他正想着怎么解围,就听那女医生不急不躁地来了句:“我不是听说你很会降火吗?”
这……果然是个看脸的时代吗?施仰心里愤愤,看周尽城的眼神都不对了,恨不得眼神变作一挺机关枪突突突给他扫成个靶子:什么便宜都让周尽城占完了,一操场的大一女生不够,连医务室的女医生都不放过。周尽城,你是人吗?
“咳咳……”老校医也看不下去了,及时打断,“小沈会扎针吗?”
沈应知瞟了一眼余洁:“不会。”
“不能够啊,我记得你们临床医学都要学的。”
“忘了。”
“这还能忘,”老校医笑着嘀咕,然后坐下开药单,“轻微中暑,不碍事,吊瓶水就行了。”
沈应知眼睛还盯着余洁的那只手,像粘了502胶一样粘在周尽城的衣服上放不下来。于是,她一用力,手里握着的没剥皮的荔枝碎了,汁液顺着指缝滴到桌子上。
“吊什么水,喝两瓶藿香正气液就行了,”沈应知起身从地上的药架上拿出一盒没拆封的放到余洁面前,“军训就好好军训,想些有的没的,不中暑才怪。”
余洁脸一红心里不悦,但还是松开了周尽城的衣服。
周尽城笑:“沈医生华佗再世啊,连病因都能找得这么准确。”
沈应知回:“比不上教官你貌比潘安,随便往哪儿一站,就能让人生病。”
“给沈医生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替你解决麻烦,我乐意得很。”
“好说,留个电话?”
沈应知痛快地报出了十一位数字,问:“记住了吗,要不给你写下来?”
“写一个吧。”
沈应知一把拉过周尽城的手腕,抄起桌子上的笔就往他手心里写下一串号码。
周尽城低着头盯着沈应知,语气虽然不正经,但态度还挺真诚的,问:“打给你,会接吗?”
“你试试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是没排练过的。直到沈应知重新坐回椅子上,施仰都没闭上嘴巴,惊讶得几乎眼珠爆裂,心里翻江倒海,暗自腹诽——这又是一波什么新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