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兰苑越发安静,气氛却肉眼可见的紧绷。
白郁宁努力许久才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看着贺萳的目光却发冷:“贺侯,父皇已经下旨为你我赐婚,现在你为了一个丫头,就要这么对我?”
贺萳忍不住皱眉:“是你做错在先。”
带着这么多人跑到侯府来,一言不合就打了这里的下人……即便是公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白郁宁眼下并没有心思要和他讲道理,她只知道,今天这面子若是找不回来,以后即便成了亲,做了这侯府正经的主母,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谁不知道长公主放着好好的公主府不住,长居在这忠勇侯府里,若是她此时露了怯,以后便只能活在长公主的阴影之下。
她怎么甘心如此?
她看着贺萳不太好看的脸色,苦笑了一声:“贺大哥觉得我哪里做错了?是彩雀没有撒谎,还是我不该教训她?我如今的确不住在侯府,可难道因此,这侯府的事就与我完全无关了吗?”
还有句话她没说,那就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孤女了,她堂堂公主,教训个丫头,有什么不行的?
这个男人,怎么能对她这般苛刻?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贺大哥,你难道以为我是故意为难她的?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若非父皇为了皇家颜面,让你遣散后院,我才不会理会这些人。”
她伸手抓住了贺萳的袖子:“贺大哥,你知道我的呀,我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够了……”
美人温言软语,本该让人怜惜,可贺萳却发现自己真的是个铁石心肠,他心里竟然没什么波澜,这不应该的。
白郁宁,可是他未来的妻子。
他谴责了一下自己,逼着自己缓和了脸色,却还是走开一步,将袖子从她手里挣了出来。
“彩雀没撒谎,祁孟舟的确不在……你来是为了什么?”
白郁宁没开口,目光却落在了祁孟舟的窗户上,刚才进溪兰苑大门的时候,她就从窗户里看见了祁孟舟。
可现在,贺萳说她不在。
明知道他在说谎,可白郁宁却不能拆穿他,只能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假装没察觉贺萳在诓骗她:“这些人毕竟是因为我才要离开的,于情于理,本宫都要有所表示才对。”
她端起了公主的架子,目光疏离又嘲讽的扫过还跪在地上的女人们,语调淡淡地开了口:“九文,赏。”
身后立刻有两个宫人抬着一个箱子上前,盖子打开,里头是白花花的银子。
若是以往,她是没有这么大手笔的,可皇上赐婚的圣旨一下,宫里就没人再敢怠慢她,各宫娘娘们也都送了高礼,再加上皇上太后皇后的上次,足以让她身家富足。
九文清了清嗓子:“安宁公主赏,溪兰苑众人,每人纹银五百。”
姨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没人开口,这银子虽然是好处,可给的方式未免太屈辱,别的不说,她们已经在这里跪了半天了,眼下还没起来。
最后还是薛姨娘先开口谢了赏,旁人怎样她不管,可她以后还是要在侯府呆着的,不能和白郁宁闹僵。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也就陆陆续续都跟着开了口,场面这才好看了些。
翡烟不敢往贺萳跟前凑,就站在箱子旁边给姨娘们拿钱,瞧见每人都提着一包袱银子,颇有些眼热,却并不敢动别的心思。
等人都走了,整个溪兰苑空下来,白郁宁才看向装银子的箱子,里头还有五个银锭子。
他笑了笑:“既然都带过来了,就给祁姨娘吧。”
虽然银子招人喜欢,祁孟舟也的确缺钱,可贺萳却下意识拒绝了,他不愿意祁孟舟要白郁宁的银子。
他很清楚对方这散财,绝不是因为她话里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她是来示威的,祁孟舟要是收了这银子,这辈子在她面前,就永远都抬不起头来了。
虽然妻妾的地位本该是如此的,可贺萳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一想到那场面,他心里竟然憋闷的厉害。
“……不必了,她又不出府,用不上银子。”
白郁宁神情一僵,她觉得贺萳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所以才拒绝的,顿时有些不甘心。
“我知道贺大哥看不上这点钱,可祁姨娘一向不宽裕……不如,让她自己选?”
贺萳语气强硬了一些:“不必,她若是缺钱,我自然会给,不必麻烦你了。”
一句话,就将白郁宁推到了外人的位置。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
好在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恰到好处的打破了这份尴尬。
“公主来了怎么没去慈安堂?殿下可是记挂着呢,刚好这也要用早膳了,公主快请。”
今天和贺萳相处的十分不愉快,再呆下去也没什么用处,不如离开。
白郁宁顺势点头,虽然这位长公主最近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小桃那丫头又留在侯府,成了她的心头刺,可都出身皇家,她不信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姑姑,会把事情做绝。
“那就叨扰姑母了。”
孙嬷嬷在前面引路,和白郁宁说说笑笑的走了,看起来倒是十分融洽。
贺萳等人走远,才抬手推开了房门,祁孟舟正靠在床头看书,她屋子里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因而手里拿着的,是上回因为小桃偷坠子的事,而罚她抄的《女戒》。
贺萳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一时竟颇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当时她心里,肯定很委屈吧。
“……若是想读书,便让彩雀去书房取。”
他犹豫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祁孟舟这才知道他进来了,扶着床柱子站起来,要给他行礼,贺萳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想让她别这么拘谨,可不等手伸过去,祁孟舟就侧了侧身,避开了。
贺萳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指尖,半晌才收回来:“你喜欢读什么书?回头我让人送过来。”
祁孟舟摇摇头,随手将那本《女戒》放在了矮桌上,“也说不上喜欢,打发打发时间……公主走了?”
贺萳点点头,想靠近却又想起祁孟舟的躲避,只好离远了些在桌边坐下来:“你……身体怎么样?”
“谢侯爷记挂,都好。”
贺萳闭了嘴,他能感觉到祁孟舟还是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