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柏柏在黄昏时,如愿以偿的安葬了奶奶。
当夜,关柏柏回筒子楼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朴素至极的地方,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这里没有了奶奶,便没有了任何可留恋的。
关柏柏暂时住进了慕爷爷安排的一个高层公寓,公寓非常舒服,比筒子楼舒服太多了。
索性睡不着,关柏柏习惯性的刷了下学校论坛,刚上去,就看到有一个爆帖:#八一八化学系大二某关姓女生骗婚,张口管男朋友要二十万的事儿#
关柏柏楞了几秒,点开之后,看到帖子是这样写的:
【这事是我今年听过最奇葩魔幻的事儿。关某人和咱校某草谈恋爱,今天把某草约出来,当场扔了一个骨灰盒在桌子上,指着骨灰盒跟某草说:“这我奶奶的骨灰,给我二十万,我要给我奶奶买墓地,你要肯给,我就嫁给你。”,某草被弄的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给某关姐跪了,骨灰盒逼婚,牛皮牛皮。】
关柏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这阐述——扭曲事实,带着极强的偏见,但的确写的是她,就是今天发生的事儿,而这事谁传出去的,可想而知。
她捂住胸口蜷向床的一侧,咬着牙继续往下刷评论。
评论里嬉笑怒骂,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娶我吗?买墓地那种?】
【恋爱选我我超甜,又骗感情又骗钱?】
【哈哈哈哈,xswl,关姐奇女子,骨灰盒都安排上了,脑洞颇大啊。】
【这种人太恶心了,为了骗钱把家里人说死,不怕遭报应。】
【大家排查一下化学系姓关的都有谁吧。】
【关姓不算普通吧。】
【不用猜了,化学系关柏柏。穷逼一个,缺钱缺到要做这种事的,估计也就她一个。整天穿着深色的旧衣服,寒酸的不行。哦对了,手机却用的挺好的,一看就是爱慕虚荣,干出骗钱这么没下限的事儿我一点也不意外。】
……
她的确很穷,但她也没因为穷占谁的便宜,为什么这个也要被骂。
手机好不是因为爱慕虚荣……是因为工作的原因。
她必须用好一点的手机,这样录书的时候声音就会好听一点。她舍不得买声卡买设备,所以到现在还坚持用手机录音,手机稍微买好点的,已经是省了又省节约下来的钱。
叹了口气,她没去论坛解释。
没有人会听的。
谣言的狂欢盛宴里,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解释。
关柏柏无心再看,默默关掉了论坛。
这阵子她都不想再登录论坛了,且隐隐有了不想开学的想法,好在这才刚刚放暑假,离开学还早。
*
慕老爷子吃晚饭的时候,同对面的自家孙子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迎人进门?打算怎么置办?”
慕家长孙慕云笙手微微一顿,抬眸看慕老爷子:“什么?”
慕老爷子从容不迫的擦擦嘴,目光严肃:“冲喜新娘,我找好了,挺满意。婚礼你打算怎么办?大办还是从简?”
慕老爷子仔细观察孙子的表情,想从他寒冰一样无情的俊脸上看出点情绪来。
愤怒的、尴尬的、意外的、不悦的,什么都行。
结果失败了,什么都没有。
他孙子的脸像精致俊美的冰雕,毫无表情,毫无破绽,非要说和平时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喝汤的勺子停顿了0.1秒,然后他垂下眸,“不需要什么形式主义,直接送来就好。”
慕老爷子有些气鼓鼓,赌着气道:“明天我就给你送来!”
慕云笙应:“嗯,辛苦爷爷。”
慕老爷子气结,起身表示要回家。
慕云笙:“爷爷慢走。”
慕老爷子家的宅子就在对面,走路也就五分钟,所以慕云笙都没起身送,依然在淡定的喝汤。
出了门,倒是一直跟着慕老爷子的管家老金有些耐不住了。
“老爷,就这样随便找个姑娘能行吗?少爷天之骄子,就算不是名门贵族的千金小姐,也该是书香门第的女子啊,这路边随便捡的丫头靠不住呐,这要是被您儿媳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
慕老爷子:“正主都不在意,你急什么。”
老金特别诚实:“我这不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么,我替少爷可惜。”
慕老爷子黑脸:“像他这样的性子,谁嫁给他都是人家女方可惜了。”
老金:“那不能,少爷有钱又有他们所谓的那叫颜值,对!有颜值,智商还高,有能力,他——”
慕老爷子:“你算过他几个月没出过家门了吗?你知道现代年轻人管这叫什么吗?叫死宅,死肥宅!”
老金:“……”
老爷,您冷静点,那是您亲孙子,捧在手心里养了这么多年,多大仇……
慕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神色一瞬间又有点苍老:“老金,我希望他的世界里能照进光来,等我这团火烧熄灭了,他也不至于孤独的不想走下去,然后等未来的某一天,他身上要是能再冒出点儿人气来,好好把生活捡起来,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心愿了。”
老金知道慕老爷子的身体,不禁揪心的湿了眼眶:“那孩子,真能成为光吗?”
慕老爷子苦笑:“我怎么知道,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谁叫我这糟老头子,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呢,哎……”
他一声长叹慢步向街道对面走去,步履不算蹒跚,背影却苍老悲凉。
关柏柏没想到自己的出嫁这么快。
大红秀禾上金线勾出凤纹图案,漂亮大方。
慕爷爷把冲喜的封建迷信贯彻到底,戏做的足。
哪怕关柏柏再三表示,她就是去照顾人的,不用穿喜服,反正他孙子也说把人送去就好,不要形式主义。
慕爷爷却态度坚决:“不行,得穿。否则那小子还以为我跟他闹呢,你去了也得给我兜底儿,别露馅了,你就是去给他当媳妇的。”
关柏柏见老爷子这么认真也只好穿了,心里却无奈的想笑。
人老了越发像孩子,老爷子这一套一套的在孙子眼里可不就是闹么。
但转而想到慕爷爷时日无多,她又伤感的想,再怎么闹,还不是疼孙子吗?
关柏柏煞有介事的撇着个盖头,被送入了某个别墅的洞房。
踩着红木楼梯台阶上楼的时候,关柏柏的眼皮就一直跳。
脚步丈量出来这个屋子非常大,虽然没看到全貌,但肯定是豪华别墅,楼梯都是红木的,得多有钱啊。
虽然慕爷爷一下子能拿出二十万,她就猜到对方家里肯定很有钱,但具体怎么个有钱法,穷了二十多年的关柏柏无法猜测。
关柏柏被送到了一个房间里,忐忑的开始等待她所谓的——丈夫。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大胆了。
就这么把自己卖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里,连‘新婚丈夫’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她心未免有些大。
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
坐着轮椅的话,弱不禁风?会不会脸色惨白,眼下泛着青,一直咳嗽个不停?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
关柏柏急忙挥散幻想。
不要这么没礼貌的去揣测未见过面的人,不管对方什么样子,她答应了,就要尽自己全力做事。
照顾好对方,如果可以的话努努力,帮帮慕爷爷。
她不觉得自己能开导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况且她一个生活潦倒的人,觉得光是有这样的豪华房子住,有这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该觉得特别幸福了,怎么还会过的不开心。
生活上的差距让她无法理解这位‘丈夫’。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下去,房间里早没了光,那死寂的房门终于开了。
关柏柏屏住呼吸侧耳倾听,似乎有人在门前。
那个人没有进房间,声音从有点远的门前传来。
“过来。”
是男性的声音,用着命令的口吻。
声线低沉,又冷又淡。
关柏柏心脏跳了一下。
声音……真好听。中气也足,没有病弱气。
听声音真像个气质不俗的美男子,不过人们常说,声音好听的人一般长得都不好看。
脑海忽然冒出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妻不嫌夫丑。
……
关柏柏觉得自己戏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