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困难至此,我们也未曾有过一秒退缩的念头。
许多轻伤战士,简单包扎就重新上了战场,一些重伤战士也嚷嚷着要重回前线,说反正都没法活了,死前再砍两个鬼子才是值当。
我日复一日地思念着曹若定,但我无法去找他,祖国硝烟一片,全面抗战,每个人都要有牺牲的觉悟。
我知道他定然也是这样想的。
我只希望战争能够快些结束,将日寇赶出中国,这样我们还能在年华未老时赴那府南河畔之约。
「陈老乡,两个月了,再给我点医疗物资……」我掀开帐帘弯腰进去。
一群人默不作声,周遭气氛压柳。
「小月儿,陈柱他他身中六弹壮烈牺牲了……」一人解释道。
……
「尸体呢,我想带他回家看看。」
他想回家吧,抗战这么长时间,他肯定想回家了,我是他老乡,我要带他回家。
众战士你看我,我看你,眼眶红红的,眼泪在里面游泳,不肯说话。
「敌人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了陈柱的尸体。由于日军指挥官早就放出消息悬赏要陈柱的头,敌军士兵就割下陈柱的头。」
……
「先是挂在树上示众,随后带入泰州城,去指挥部领赏。」
「那还有身体呢,也可以的,身体里的心回家了,人也就回家了」
「被带走了……」
我不敢听下去了,我回到后面,麻木地包扎。
等这场战斗真正的结束后,我放下手中的事,和陈老乡的妻子找到他阵亡的地方。
战场已经清理完毕,战士的尸体都被就地掩埋,而陈老乡的无头尸,被老百姓带走用家里的门板钉了一口棺材安葬了,坟头上还插了一块木板,写有「陈柱将军」的字样。
庆幸,身体的结局不是被日军带走的,他破碎的安葬在饱受炮火的中华土地上。
陈老乡妻子请人打开棺材,我看到老乡身上裹的破布裤褂上满是早就凝固变色的血块。
风瑟瑟的吹,和人心一样凉。
我们一起找了一条小船,将陈老乡的尸体运到了安州。
我没有去,王大嫂子去了,她是陈老乡的妻子,她想要完完整整的丈夫。
到了安州,船停在城外,请人看守,她自己带着女儿进城,设法通过认识的人与日军指挥部联系上了。
对方答应将陈老乡的头颅还给她,并约定日期让她去取。
到了约定的日期,王大嫂子带着六岁的大女儿陈玉,前往宠州城外的日军司令部。
王大嫂子到了那里,就看到大厅的香案上供着一个木盆,内装一只大口瓶,丈夫的头就泡在药水里。
她上前就要拿走,司令部不让拿,说要举行一个仪式。敌军长官叫他司令部里的日本兵列好队,由他上香行礼。礼毕,一个日本兵把木盒子捧给她。
接过丈夫的头颅,王大嫂子心如刀绞,她强忍悲痛支撑着。
没想到,敌军长官还不肯放她离开。
他说:「我们是两个国家,陈司令为他的国家,我是为我的国家。但我们崇敬他的英勇,要学习他的精神。」
长官看到王大嫂子的肚子很圆,像是快要生产,就问她有几个孩子。
王大嫂子说有两个女儿。长官说,希望她生个男孩。
王大嫂子认为,敌军长官之所以要举行上述仪式和说这一番话,不单单是为了我们中国军人宁死不屈的精神;也是想借此机会宣扬他们大日本帝国的怀柔政策。
一场风雨之争结束后,王大嫂子将老乡的头颅捧回城外的小船,请人将头与尸体缝合。
我知道,她本想将陈老乡葬回他的故乡,但日军不答应,她只得将丈夫安葬在了安州西门外西仓桥下第十根电线杆下一户姓唐人家的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