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粮食和银元送回家的时候,我奶奶恨的扇我鞋底子,我就哭,因为那鞋底子扇在身上都不疼,我奶奶早就饿得没力气了。
后来一家人抱在一起哭,送我回家的男人就站在门外看着我们。
临走前,奶奶褪了手上的镯子给我,不是金银也不是玉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黄铜镯子,自我有记忆开始就见她一直戴在手上。
她说这是唯一能给我的嫁妆,又叮嘱了一番为人妾室要守的规矩。
黄铜镯子戴在我手上还带着微微热气,圈口有些大, 不像个镯子,反倒像个镣铐。
上轿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和弟弟站在青瓦屋门前,奶奶在偷偷抹泪,弟弟仰头问她我要去哪里,为什么他不能去。
我年十六,被一顶小轿抬进了曹家。
曹家是蓉都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户,他们家的长子也是个传奇。
传闻曹家长子命极硬,尚未娶正妻,但已经克死了十七个妾。
都是前一晚小轿抬进府,第二日一早从后门运出去,死状凄惨。
我的命运,不言而喻。
小轿在门口将我放下,我被人领着往曹公子的屋里去,一路上低着头,不敢私自打量这诺大的曹府。
哦,现在不该叫曹府要叫曹公馆了。
转念一想,反正明天都要死了,倒不如开开眼界。
我抬起头来,东也看看西也瞧瞧。
曹公馆好大,从大门走到里面的主楼,一共八百余步,中间一个大大的池塘会放西洋乐还能喷水。
主楼修得像奎星街的教堂似的,有三层楼,还有小尖顶。
主楼旁边有一个配楼,听说是专门给下人住的。
「你胆子倒是不小。」
我正看得入神,眼前猛然出现一个穿西服的年轻男人,把我吓得连退三四步。
我赶紧埋下脑袋,不敢再看。
「二少爷,这是给大少爷新纳的十八姨太。」领路的人解释道。
「哦?」男人走近一步,「原来这就是大哥看中的小嫂子。」
我只是个姨太哪里敢称二少爷的嫂子,当即蹲下行礼。
「二少爷好!我……婢子名叫柳月儿。」
「嗤。」二少爷笑道,「大清亡了多久了,怎么还在行那旧时的礼。若是被人看见,你这脑袋,不想要了?」
我闻言一惊,吓出一身冷汗,僵着身子不知该站起来还是该跪下。
像是看够了我的窘迫,他才缓缓开口说有事失陪叫我快去。他越过我,向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叮嘱让我别行那前朝旧礼了,传出去要被人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