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甜甜的喊了一声,试图唤起他内心深处的父爱。
他生气地甩了甩袖子,「我们已断绝父女关系,叫我爹作甚!」
我娘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再说,在这里要惹得旁人笑话了。」
我爹大步往府里走,背影中都透着一股子愤怒。
「宝儿,走,咱先进去。」我娘握紧我的手,眼泪在眼圈儿里打转。
我缩了缩脖子,有些为难地开口道:「爹他......」
「不管他,咱进去再说。」
我点了点头,一只手掩面,假意哭泣。
丞相府雍容大气,亭台楼榭,别有天地,就连茅房,都比那小破寒窑大。
正厅宽敞明亮,光鲜亮丽,连木地板都反着光,灰扑扑的我和小桃,站在这里,自惭形秽。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我娘和大姐忍了一路,这会儿眼泪才掉了下来。
「我可怜的宝儿,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我想说,其实还行。
原来的王宝钏,心里有对薛平贵的爱,所以苦中作乐,不觉辛苦;我嘛,昨天刚穿过来,也没受什么苦。
这两人哭的伤心,我的心里也酸溜溜,有些难受。
「我不苦,好着呢。」我只能尽量说些话去宽慰他们。
7
「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娘拉着我关心地问。
「人家是有情饮水饱,哪里看得上我们这无情无义的丞相府。」
二姐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记忆里,王宝钏为了和薛平贵在一起,跟家里大吵了一架,当时王宝钏嘲讽地说,这金碧辉煌的丞相府,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空壳子罢了。
现如今,二姐把这话奉还给我,就,脸有点疼。
我看向二姐,眼泪涟涟,「二姐,过去是我猪油蒙了心,伤了你们的心,你若是实在生气,就打我骂我。」
我狠狠地拧了一把大腿,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嘤嘤嘤,好疼。
大姐急忙维护我,「宝银,你少说两句。」
二姐瞪了我一眼,偏过头去。
「宝银说得对,你我既已断绝父女关系,往后见面,当作陌生人的好。」我爹坐在太师椅上,掀起眼皮子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能不能重新回来,决定权在我爹手上。
所以,我一个滑铲。
失策,粗布麻衣跟地面的摩擦力太大,滑失败了。
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我双膝跪地,给我爹行了个大礼。
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我那脆弱的波棱盖。
泪眼模糊中,我看到我爹的屁股从太师椅上抬起了那么一厘米,眼中也闪过一丝心疼,但最终他还是没起来。
原来,爱还没有彻底消失。
「爹,女儿错了,你就原谅女儿吧。」
小桃也很有眼色地跪了下来,「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小姐吧,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
我在心里悄悄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配合着小桃的话,我闭上眼睛装晕,身子软软地瘫倒在地上。
这次,我把力度控制得很好,一点儿也不疼。
耳边传来一阵惊呼,紧接着,我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还带着清香的怀抱。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大夫!」
说话的是我爹,看来,他心里还是很在乎我这个女儿的。
大概是因为累,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席鹤年眉头一皱,“你又想干什么?”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10块也行。”
“啪!”席鹤年重重放下筷子,俊脸上是压抑的火气。
他就知道,这女人突然献殷勤肯定没好事。
又是要钱!
路心桐猜到他误会了什么,急忙道:“我不是白拿,可以写借条,以后还给你,而且我借钱是为了出去找工……”
“够了!”席鹤年直接打断,他不想听路心桐的一句狡辩,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纸币,凑够了10块钱,然后重重拍在桌子上,“10块钱,给你!”
他是真的受够了。
自从娶了她,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过,走到哪儿都被人嘲笑被戴绿帽,简直抬不起头来。
本以为她突然收拾屋子还做饭是真知错要改了,结果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丑话说在前头,这是最后一次!你拿了钱就安安分分的,如果你再做什么丑事,别怪我把你赶回老家!”撂下狠话,席鹤年气冲冲起身回屋,把门摔得巨响,可见实在气得不轻。
路心桐长长叹了一口气。
人的偏见是根深蒂固的,一朝一夕扭转不了。
其实也怪不了席鹤年对她误会太深,只怪原主太极品,把人伤得遍体鳞伤,谁还会信她?
能嫁给席鹤年,原主简直积了八辈子德,因为席鹤年尽管是被逼娶的她,名声也被她悔得一塌糊涂,但品行实在没得说,原主往死里作,他气得不行了也没对她家暴动手,并且最终还是给了她钱。
这男人,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好归好,但他是原主的男人,不是她的。
路心桐是决定要离婚的,不想欠席鹤年什么,所以把钱收起来之后,她找出纸笔,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份欠条,然后敲开房间门,把欠条放在桌子上。
席鹤年已经躺到床上,终于忍无可忍,“你又想干什么?”
结婚之后,他跟她同床的次数少之又少,多数时候宁可在厂里的休息室睡沙发,也不想回来看她的臭脸。
现在在气头上,更不想跟她同床。
路心桐正在从柜子里掏被褥,对于他的怒火,只能叹气,“我拿被子去睡沙发,10块钱算我借你的,欠条我写好签字,放在桌上了。”
席鹤年一眼就看到欠条,上头娟秀的字迹和条理清晰的内容,让他吃了一惊。
路心桐根本没念过什么书,大字不识几个,写的字也歪歪扭扭的,比小学生都不如,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一手好字?
他拿着欠条,心头惊疑不定,抬眼看向外头的客厅,发现路心桐当真躺在沙发上。
她身上全是肉,木头钉成的旧沙发又小又硬,睡上去不止挤,还硌得慌,她那骄纵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又在玩苦肉计?
她可不是第一次玩这种鬼把戏了。
肯定撑不过三分钟!
席鹤年有心要给她一个教训,就算她叫苦卖可怜,也绝不同意跟她同床。
可是等了好半晌,路心桐依然蜷缩在沙发上,呼吸也平稳了。
席鹤年凑近一看,发现她竟然睡着了,心头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觉得,眼前的路心桐好像真的变了。
她在欠条上写借他的10块钱,一个月内归还,他竟有种相信她真的会归还的感觉。
第二天。
路心桐起来的时候,席鹤年已经去上班了。
她也没有耽搁,换了一身宽松整洁的衣服,拿上10块钱就出门。
这一带是郊外,不少国营大厂都建在这里,厂房一排接着一排,工人们顶着大太阳进进出出,脚步很快,为了养家糊口都很拼。
路心桐也想走快点,但是身上全是肉,多走两步喘大气。
顶头太阳烤得厉害,空气闷热闷热的,没走出多远就出了一身汗。
这天气,对胖子太不友好了。
路心桐一遍遍擦额头上的汗,好不容易走到车站等到车,还差点被人给撞到。
“能不能动作快点?一身肉,挡到别人了!”
胖子不管走到哪里都没人权啊。
路心桐什么也没说,付了2毛钱车费,就往车尾的方向走,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也没坐下。
以她的体型,坐下来得占两个座位,不知道要遭多少白眼,还是站着好,权当减肥了。
因为在角落里,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刘梅也在车上,还看到了她。
刘梅目光微闪,她倒要看看,这肥婆要干什么!
公车吭哧吭哧行驶在旧水泥路上,一路颠簸。
路心桐被颠到晕车,幸好在吐出来之前到芒城城区,她急忙冲下车来,缓了好一会儿,才有心思观察八零年代的城区。
比起后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80年代的芒城可以说是破旧了。
只有一条水泥路主道,道路两边是刮了白墙的低矮楼房,铺面都在一楼,挂着红底黄大字的招牌。
米粉店,杂货铺,裁缝店……
一间紧挨着一间,门面都不大,密密麻麻的商品堆成一座座小山,又多又乱,店面也没什么装潢可言,但生意都还不错。
路心桐一间一间逛过去,看到门口贴有招工广告就停下来瞧一瞧,很快心里就有数了。
现在是八十年代中期,几乎招的都是跑腿打杂的小工,按上工天数算工钱,上一天工才几块钱,还不包吃住。
这哪够生活啊?
除开吃住的开销,就算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一个月下来也剩不了多少钱,而且她堂堂时装设计师,难道要沦落到做这些小工?
逛了一圈,衣服都汗湿了,终于看到一家裁缝店招裁缝工。
勉强算专业对口,有点技术含量,虽然做6休1不包吃住,但一个月工钱60元,相比其他小工而言算是不错了。
然而,还没等路心桐开口问,老板娘就嫌弃地摆手,“一边去,我这儿不招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