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膝盖和额头上的伤口仿佛都没有那么痛了,她激动的下床去换,只是摊开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套清扫工的工作服。
“发什么愣啊,赶紧换,你一个因手术事故从监狱里出来的人,不会还妄想继续当医生吧?”
原本以为自己即便不能上手术台,也可以凭借医术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是啊,她怎么敢奢望,傅靳言会大发慈悲让她继续当医生。
换好衣服,程音出了门,这才发现走廊里医生和护士站姿整齐,排成一列,等着她出门。
随着她出现,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脸上,有同情,有厌恶,有鄙夷。
她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站在展厅中心任人观赏。
那种羞辱感,比直接甩她几个耳光还要来得强烈。
她怎么没想到,和善医院最大的股东是傅靳言,将她带到医院不是好心替她治伤,只是为了将她践踏进尘埃里。
傅靳言迈着长腿,从队伍中走出,他居高临下的站在程音面前,清冷的嗓音缓缓溢出。
“从今天起,谁敢给程音好脸色,便是和我傅靳言作对。你们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安排她去做,甚至,可以把她当成医院的一条狗。”
一字一句,字字锥心,直将她拖入那无边深渊里。
“知道了傅总,这个程音啊,没出那事儿之前我就看她不顺眼了,仗着自己医术了得,嚣张得狠!”
“就是就是,有事找她的时候,那副假清高的样子哟,真让人想吐,呸!”
程音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疯狂诋毁自己的二人,他们当初进医院时,是她手把手的带着,病人找他们麻烦时,是她帮忙扛着。
现在,她却成了他们口中那个最不堪的人。
众人散去以后,程音拿着拖把开始一间一间的清扫病房,膝盖上的伤口,一动便痛得她全身发紧。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懈怠半分。
她只有表现得好一点,卑微到尘埃里,让傅靳言对自己的恨意减少一些,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
越是想认真做,却越是出岔子。
就在她埋头拖地时,一旁的水桶却不慎被踢翻,整桶脏水洒了一地。
顿时病房里怨声载道。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拖个地都拖不好!”
“是不是瞎了呀你!”
她低头不住的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擦干净。”
有人看到她抬起头的脸,诧异出声:“程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拖地?”
不等她开口,病房门口传来一道冷艳女声。
“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医生,不过是一个清扫工罢了。”
程音掀眸看向门口,在看清楚来人以后,握住拖把的双手猛然收紧。
苏丽丽!
当年入狱,就是因为苏丽丽一口咬定,上手术台时苏静闵还有心跳,是她操作失误割破大动脉,导致苏静闵失血过多而亡。
共事多年,她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苏丽丽的事,甚至对她照顾有佳,却不知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
那些愤怒疑惑瞬间涌上心头,程音扔了拖把,猛地上前拽住苏丽丽。
“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苏丽丽脸色吓得惨白,支撑不出的往后倒。
“什么陷害你,你可不要胡说,是你自己操作失误害死苏大歌星,坐牢也是你自己找的,可别诬陷我!”
听到她坐过牢的消息,病房里顿时一片哗然。
原本对她还有些同情的病人,此刻立即倒戈,纷纷开始指责起她来。
“真没想到程医生原来是这样的人!”
“是啊,当年我老伴动手术,我就听说她操作不规范,动完手术看也不看就走了,还好我老伴命大!”
“看样子是惯犯了,只是没想到这次闹出人命来……”
“坐过牢的人医院也敢收吗?太可怕了!”
程音无力的扭头看向那些人,一颗心凉得透彻。
当年在上手术台前,她接到父亲的电话,得知从小最宠爱自己的奶奶病危奄奄一息,想见她最后一面。
可当时病人情况危急,临时安排医生已经来不及了。
她强忍着伤心上了手术台,将病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事后又将提早通知的医生来做收尾工作,确认病人身体无误后,她才马不停蹄的赶回程家。
可还是来晚了一步,奶奶已经去世,她连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落到这些人的嘴里,竟然全都成了泼向她的脏水。
程音苦笑一声,松开苏丽丽,她不再说话,只低头拿着拖把将房间里的水渍擦抹干净。
收拾好这一切,她才拿着清扫工具离开。
楼道的角落里,程音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她看了一眼漆黑的楼道,这里是十楼,从这里摔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吧。
那一闪而过的念头被她瞬间抹杀,她还没有找到孩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
楼道灯忽然亮了起来,她回头正对上苏丽丽挑衅的目光。
“程音,你终于输给了我。”
她将手缩回口袋:“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苏丽丽冷笑出声:“当然是为了靳言哥。程音,你真蠢。”
“苏静闵是我的表姐,也是靳言哥爱的人。你是靳言哥的太太,你们两人要是都死了,就凭我和苏静闵相似的这张脸,你觉得我还愁得不到靳言哥的爱吗?”
听着她的话,程音背后忽然觉得有些发冷,她不敢置信的抬头:“难道,苏静闵是你……”
“对,送过来的时候,是我用枕头捂死了她,反正她也快死了,没差……”
即便苏静闵顶替了她救下傅靳言的事,可那终究是一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