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年刚过,还没出正月,青泯县通判谢家就闹了事。
谢家嫡长女谢汐儿,本就在春年受了风寒,身子还未大好,今早就落了湖。
都说她命大,掉下去快一刻,捞上来时还有气息。
赵怜儿半靠在床揉着发疼的额头,哪是幸运,正主魂魄已经归西,和她一样是可怜人,被人预谋丢了命。
人已去,却成全了她,由着旁人身体获得重生。
只是,现下并非惠帝年间,而是孝帝六年,宇文厉已经登基六年。
距离她死,已经六年了。
“大小姐,您快躺下,不能再冻着。待老夫人回来见到,定心疼。”
说着,丫鬟便快步上前,就要扶她躺下。
谢汐儿偏头看向身着绿粗衣的丫鬟,是她的大丫鬟蛮蛮,口中的老夫人是她的祖母,整个府中最疼她的人,真是爱护到心坎。
也就是趁着老夫人不在,敢大胆到推她入湖要了她的命。
就在她欲摆手之际,门前忽的传来粗沉的中年男子声,“躺什么!就是被宠坏了,不反思自个儿能力,偏去学小女子那套妒忌!”
口气相当不好,训斥味满满,声音落下,人便进了内室。
谢汐儿望着突然出现的男子,是她的父亲,出事到现在,他才来看她。
没有安慰,亦没有查明真相替她做主,一来就责骂。
谁叫他是宠妾灭妻的主,一味宠爱那位妾室瑶娘,令母亲郁郁寡欢,身子日日垮塌。
去世后,父亲念了一段日子,那瑶娘也是有手段的,很快拢了父亲的心。
一日日的,瑶娘所出庶妹,风头已经盖过她。
谢老爷站在床前低头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训斥稍稍缓了些,“县中诗会,确令每府嫡系参与,可你想想,就你这样的,能去?”
丝毫不懂诗词,琴棋书画学了皮毛,去了就是闹笑话,丢谢家脸面!
谢汐儿掀了掀眼皮,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所以,父亲以为我妒忌,在湖边针对二妹妹,自个儿身子不稳落湖?”
声音轻淡,周身萦绕疏离淡漠,这股子气韵不是原本谢汐儿该有的,谢老爷不禁拧眉,仔细瞧着她。
“难道不是?”
语调微扬,却是满满笃定。
偏心至此,冬日落入冰冷湖水,那么长时间才捞上来,都这般了,还偏心!
谢汐儿暗自冷笑,唇角略略勾起,“父亲要问罪,也得等我身子好了。蛮蛮,送老爷出去!”
说到后处,声音募的高昂,愣生生将蛮蛮惊到,大小姐何时有了这等气焰?
往常每每老爷问责,都是软弱不已,噗通跪地认错。即便很多时候,大小姐根本没错。
一时之间,谢老爷愣住,缓了片刻后大怒,“我好好同你说,你竟这般态度!”
说着,大手一甩衣袍,“等你好了,立刻派管事送你去乡下庄子调养脾气。”
话落,脚步连转,直往屋门去。
蛮蛮自当跟上,在门口被谢老爷训住,“送什么送!”
谢汐儿依旧半靠在床,摊上这种爹,即便有祖母护着,正主到底是个软性子,被人拿捏惯了,受气包也当习惯了。
念及前世,因是庶女,父亲不正眼瞧她,但至少一碗水端平,谁犯事谁倒霉。
而她呢,自小就被姑母教导。
怜儿,咱不受欺负,谁打你,给我千百倍的打回去!
那些个女德书,一本都不许看,狗屁不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