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正是春耕时节,于农村人家而言,春天的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即使是未成年的孩子,也要在田地里,跟着自己的父母劳作。
因此在阡陌间慢慢走着的,也只有姜丰这样穿长衫的闲人。
农民是没有心思欣赏春光的,尤其是在粮食产量低的这个时代,只有努力劳作,与天地争命,才能换取生存必须的食物。
不多时,姜丰去到了一个姓曹的同村家里,他是来要账的。
小竹村有两个大姓,便是“姜”和“曹”。原主也奇怪,和同族中关系没几个亲厚的,但有个姓曹的好友。
见到姜丰过来,院子里走出一个人,笑道:“几日不见,姜兄身体大好啦!这可真是赶巧了,今日醉红楼的小凤仙出阁,我们一起去耍耍?”
姜丰定神一看,只见一个胡子拉碴、满脸猥琐的男人,正以一种“你懂的”眼神看着他。
这正是原主最好的朋友......姜丰皱了皱眉:“曹兄好兴致,我就不去了。”
曹安“嘿嘿”一笑,装什么装,谁还不知道谁啊?
乃挑唆道:“这种妙事错过就没有了!你也不用终日对着家里的黄脸婆。要我说,姜兄就是太纵容婆娘了,女人嘛,打一顿就好了。”
这什么人啊!
姜丰黑着脸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上回斗鸡输给我的一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曹安一听,愤怒地瞪着姜丰:“不过是一两银子,你还值得特意上门来要?”
啧啧,一提要账就翻脸。
姜丰冷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曹兄也欠得够久了。若是没钱还,去码头扛包裹一天也能挣几个大钱!”
“有辱斯文!”曹安恼羞成怒:“不过是一两银子而已,何至于如此羞辱我?”
“欠钱不还才是有辱斯文!”姜丰回了一句。
特意来要账,也是姜丰记得这个曹安是什么德性,有意和原主的狐朋狗友决裂。
既是新生,就从头开始。
曹安一噎,甩下一句:“你等着吧!”
说完快步走进屋里,不一会儿又出来了,掏出一块银子扔给姜丰,咬牙切齿地骂道:“看好了,这是你的一两银子,拿着买药去吧!”
姜丰捏着银子,冷冷一笑:“那我就祝曹兄长命百岁了!”
人活得太久,也不见得是好事!
一两银子相当于一贯钱,可以买不少东西了,姜丰心情很好。
现在他可以考虑一下用这个钱做点什么了......是的,他已经在想谋生的事了。
在这个时代,穷书生要想来钱,可以给人代写书信、契书,或是年节时写对联。但镇上有好几个秀才,这种好事也轮不到姜丰这个童生都没中的白身。
姜丰琢磨了好一会,决定去镇上书店碰碰运气。
在原主的记忆里,抄书也是一种活计,而正巧他前世学过书法,一手字还算见得人。
走到书店时已是下午,掌柜的正在柜台上算着账,看到姜丰走进来,热情地说:“姜公子来了,我们这里进了新的话本,是那丹丘生写的,府城里都流行呢。”
镇上就那么些读书人,都是书店的主顾,掌柜的自然都是认识的。
姜丰连连摇头,他现在哪有什么闲钱买什么话本呢!
“徐掌柜,我不买话本了。”姜丰诚恳地说:“我最近病了一场,囊中羞涩,想问问掌柜的,可不可以给您店里抄书?”
徐掌柜一愣,姜丰他是知道的,就在镇上洪秀才的馆里读书,平日里清高孤傲,怎么会想到给人抄书?
不过......读书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吧,谁知道前程怎样?
莫欺少年穷啊,尤其是读书人,万一高中了呢?
徐掌柜心里转了一圈,面上却依然笑道:“乡里乡亲的,又有洪先生的面子,抄书的事好说,只是在商言商,这活计得看字......”
闻弦歌而知雅意,姜丰忙说:“掌柜的说得是,不知可有笔墨?”
徐掌柜很快拿出笔墨纸砚。
姜丰定了定神,沉着腕写了一段《论语》,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论语》总是会几段的。
抄书最难的,不在于字迹要多漂亮,而是要工整干净,一旦写错一个字或落下墨点污了纸,就废了一张纸。
姜丰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段就写得很不错。
徐掌柜赞道:“不错!不错!姜公子的字抄书绰绰有余了。”
姜丰松了口气,听徐掌柜的语气,这抄书的活计怕是稳了。
果然学过的知识,总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姜丰谦逊地说:“您老过奖了,不知道能不能为您抄书呢?”
“好说好说,”徐掌柜捋了捋胡须笑道:“市面上抄书的行情是千字两百文,就按这个价,您意下如何?”
姜丰松了口气,笑道:“掌柜的说了算。”
这个价格也很不错了......说定了价格,就是商量抄什么书了。
县试以默写四书为主,姜丰既打定主意要参加科举考试,就想一边抄写一边复习,因此和徐掌柜定下抄写四书。
其实此时也有了印刷的书,但那要大城里才有。小地方的书斋,还是以手抄的为主。而四书这些科举必考书,正是卖得最好的。
进店时带着一两银子,出店时换成了白纸。除了抄书用的,姜丰还想写一本话本。
和徐掌柜的闲聊中他发现这个时代的话本卖得还挺贵的,给作者的润笔也颇为可观,姜丰前世是个爱看的,心想写一点什么也不难吧?
这个年代的话本,总不离“才子佳人后花园”的,那么是不是可以写点别的夺人耳目呢?
总算有了挣钱的门路,姜丰步伐都轻快了不少。手里还有几百文,还可以给女儿买几块糖,给娘子买朵绒花......
买好了东西,姜丰信步走到姐夫家的油坊,还没进门,就听到老娘的声音传出来:“这是什么女婿!什么女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