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沐浴露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阿玛尼,自己一次也没用过,现在却空空荡荡了。
表姐和妈妈给我寄过很多护肤品,一直以来,全都摆在何冰清的架子上。
她跟我说,我不了解这些东西的成分,有的根本不适合我。
我要是想用,最好让她指导。
然而,她却用得非常起劲,毫无心理负担。
从浴室吹干头发出来,我拎着那瓶空掉的沐浴露,问她:「你什么时候用完了,也没跟我讲一声?」
何冰清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主动洗头了,愣了一下,才弱弱地回答:「这个沐浴露不适合你,我想着不能浪费嘛……」
然而她心里说的却是:「说个屁,就你那皮糙肉厚的样子,沐浴露也配用阿玛尼?」
我深吸一口气,牢记表姐说的,要以茶克茶。
「可是我表姐刚才开视频跟我说,沐浴露是品牌方送的,她用着舒服,才会寄给我。」
「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嘛。」何冰清又用熟悉的话敷衍着我。
「我也是这样告诉表姐的,虽然她是生科硕士,但不一定有你了解沐浴露的成分,我听你的,一次也没用过。」
何冰清愣了一下,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我肯定不会骗你嘛。」
「但是我表姐生气了,」我无辜地看着她,「她说既然不用,就让我把东西还给她。」
「啊?」何冰清诧然,甚至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你表姐这么小气?」
我委屈地扁扁嘴:「怎么办嘛,我这个月已经没钱了,她说如果不还回去,以后就再也不给我寄东西。」
我的大多数大牌化妆品和护肤品都是表姐寄的,何冰清十分清楚这点。
表姐要是不寄了,她以后也就别想白嫖了。
「冰清,」我喊她,「这是你用完的,你能不能再买一瓶给我?」
何冰清的脸色五彩斑斓。
她太理所当然了,甚至忘记,用了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是该还的。
「你怎么会没钱呢?你每个月生活费不都五位数?」
「可是月初你去做头发,选了最贵的套餐,让我帮你付了六千多,要不……你把这个钱还给我?」
我跟她打着商量。
她犹豫着。
心里却在怒骂:「死八婆,还敢问我要钱!」
「要不我直接跟表姐坦白吧,就说沐浴露被你用完了。」
我说着就要打字。
「哎,等等……」何冰清喊住我。
她是刷过表姐视频的,表姐经常撕人渣,骂人 3000 字都不带重复。
她害怕自己会成为表姐的素材。
何冰清咬咬牙:「我,我给你买一瓶新的,多少钱?」
「五六百吧。」
「什么?这么贵!」
我眨眨眼睛:「这不是小钱吗?」
何冰清噎了噎。
「你也拿不出吗?那我还是不为难你了,我跟表姐说……」
「我买!」
何冰清打断我,没好气地拿出手机。
我跟表姐说了这事,她发来一个大拇指。
「做得好!再接再厉,把那六千块钱也要回来!一毛钱都不给这个绿茶花!」
有了表姐的鼓励,我更加振作起来。
第二天起床,我仍像没事人一样跟何冰清说早安,然后打开柜子,拿出了妈妈寄给我的 Dior 新款裙子。
何冰清皱了皱眉:「渺渺,财不能外漏,会生灾的。」
然而她的心里话却是:「猪刚鬣再打扮还是猪刚鬣,真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裙子,金子银子堆出来一摊狗屎。」
我眨了眨眼睛,故意装不懂:「啊?生灾?怪不然我之前那么多新衣服,都被你拿走穿了,原来你是在帮我消灾呀?」
如果别人说这话,何冰清一定会觉得,是在讽刺她。
但从我嘴里说出来,她只会觉得又骗到我了。
「你对我真好。」我拉着何冰清的手,由衷感叹。
她在心里冷喝一声:「蠢货。」
洗漱完,何冰清照例开始化妆,以前这种环节我都会坐在旁边,时不时夸一夸她高超的技术,和漂亮的脸蛋。
但今天,我也加入进来。
「冰清,你可以用自己的化妆品吗?我也想化个妆。」
她手上动作一顿。
如果我不提醒,她恐怕都忘了,她用的彩妆也全是我的。
「化妆?」何冰清看了我一眼,「我不是告诉你,你的皮肤比较敏感,接触太多彩妆,容易得皮肤癌吗?」
好一个皮肤癌。
要不是听不到她的心声,我肯定又信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忽然想通了,与其丑陋地长命百岁,不如漂亮地昙花一现。」
不就是编吗,谁不会呢?
何冰清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我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有继续霸占着的道理。
她只能故作哀伤地把化妆品拿给我:「唉,我是为你好,你也不听。」
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翻出了自己的彩妆,只是迟迟下不了手。
我听见她心里无能狂怒:「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用了肯定烂脸。烦死了,死胖子又犯什么病,丑人多作怪!」
她又将视线落回我身上,看我不太熟练地用着刷子,眼睛一转。
「渺渺,我来帮你化吧?」
「啊?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还不相信我的手艺?」
何冰清拉着椅子坐在我旁边,她不知道,自己眼里流出的恶意有多疯狂。
我只是稍微硬气了一点,她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外壳就碎了。
那以后,更有她受的。
何冰清拿着刷子在我脸上一顿捯饬,心里冷笑着:「丑八怪,让你作怪,我看你还怎么见人,以后还敢不敢化妆!」
但她不知道,我已经计划好了。
她把我化得越丑,就越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上午前两节是专业课,我们班百来个人,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
我戴着口罩,谁也不知道,下面的一张脸有多吓人。
何冰清还在边上怂恿我:「这是你第一次化妆,一定要给大家看看,惊艳众人哦。」
心里想的确是:「丑八怪,我要让你钉死在耻辱柱上。」
我想不明白,她对我的恶意为什么这么大。
但别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了,我也没有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这门课的老师每次课都会找人做展示,放在从前,我肯定不会出头。
但这一次,我不但举了手,还坚定地看着老师的眼睛。
「好,那就这个女同学来吧。」
我勾了勾唇,大步走上讲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摘掉了口罩。
两排灯管将我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一块黑一块白的底妆,跟高原红一样的腮红,涂出老大边缘的唇釉,还有打得跟死了三年一样的修容。
班里安静了两秒,哄堂大笑。
「这什么呀,不会化妆就不要化!」
「跟鬼一样,能不能不要出来吓人啊!」
就连老师都看不到过去了,让大家安静后,犹豫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