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了,我怕他死,我怕他受辱。
因此,我要他当一个恶人。
【母亲?放我出去。】侍卫城墙般拦住裴瑾的路,他不解看着我。
秋雨凄清,我眼眶有些湿润,声音缥缈【六郎,你不能去……】
他站在我面前,像是认不出我【你在说什么……】
【你去就是送死。】
【我不怕死。】他一字一句,坚定咬牙。
我摇头【那裴家呢?】
他一愣。
我继续说【裴氏全族,国公爷,你的挚友,乃至家仆老幼,都随你不怕死吗?】
他身形晃了晃。
我不忍看,垂眼道【结党营私是死罪,勾结叛臣诛九族。】
雨朦朦胧胧不停,裴瑾面色苍白,眼底惨红一片,支离破碎【你也认为老师是叛臣?】
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滴哒,滴哒,雨水打在伞上,像刀子插进我的心。
【六郎……】我悲哀的唤他【这些事不是我们以为就能扭转的,你忍一忍,等站稳脚跟日后再为老师洗冤好不好?】
【不好。】青灰素衫湿淋淋融合雨幕,他撞上甲胄,像一只决绝的孤雁非要冲破藩篱。
我去拉他,他一把推开我,冠歪了,黑发披散,衬得脸愈发白净。
只是那白,是丧旗破败的白。
【母亲,你毁我。】他哭笑着在大雨中摔掉了文士冠。
雨水泥泞污脏了他,磅礴雨声缄默了他。
这是最后一次叫我母亲。
也再不允许我,叫他,六郎。
随着西梁皇室没落,世家掌权,裴瑾因那日“明哲保身”,得以青云直上。
现在中书令任机要,不及三公,却颇清贵。
只是很少回家,也不和我说话。
【夫人,公子临家转了道,去了……丰越楼。】小厮低着头,神情惴惴。
咯噔,杯底轻轻落盏,侍女嬷嬷皆小心翼翼看我的脸色。
我能有什么脸色,平静无波,如同坊间传我是尊观音面的泥人儿一般。
脾气好,性子软,最是恭谨得体的国公夫人。
【由他吧。】茶气萦绕,外面暮色新蓝,张灯结彩。
今日是中秋,他自然要去陪重要的人。
白萱是罪臣女,去年罚没为官妓,她父亲便是裴瑾的老师。
我“一箭双雕”,割了他两块心头肉。
能不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