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知道。」
我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随着我话音一落,我听到头顶传来一道闷哼声。
皇上说道:「站起来。」
我站起来。
「头抬起来。」
我全身都快僵了,天子威严,岂是我这样身份低微的小宫女能直视的?
「陛下恕罪。奴婢昨晚染了风寒,若传染给陛下,便是万死难辞其咎。」
我说着,又跪了下去。
却有一只手先拽住了我,就跟昨晚一样,强硬地把我拽到了他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我更不敢反抗。
皇上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与他对视。此刻,他那张让人沉迷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冰霜。
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万年寒潭,只要看上一眼便是万劫不复。
我咬住了唇,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身体瑟瑟发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模样。
他盯着我,大概是厌恶我这种见到他瑟瑟发抖的样子,甩开了手。
几乎是瞬间,我便又跪了下去,将头埋在地上。
「陛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
我,我何罪之有呢?当然是我欺瞒圣上,可这句话我是绝对不能说的。
「奴婢冒犯天颜,愿意接受惩罚。」
我感觉周围的温度更低了,站在我面前的皇上,就像一块万年寒冰。
我觉得,他大概是认出我了。
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
这时,带刘轻语去验身的嬷嬷回来了:「回陛下,刘姑娘确实非完璧之身,且身上共有五处痕迹。」
站在我面前的那个明晃晃的身影,终于走了。
我松了口气,感觉扼住我命运的手,总算是移开了。
刘轻语,册封刘贵人。
赐居锦绣宫。
锦绣宫,是前朝容贵妃居所。
那位独得恩宠的贵妃,不仅风华绝代,且文采斐然,博学多才,世人传在她的帮助下,前朝才得以多延续了十年。
可惜天妒红颜,那位容贵妃诞下一位小公主后,便亏了气血,只活了七载便撒手西去,短短三载,姑苏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大燕国。
大燕国清点前朝旧宫时,在册妃嫔公主宫女数千人,却唯独少了容贵妃诞下的那位小公主。
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大燕国征战的是萧王周舱济,仅仅在位三个月便身染重疾离世,新王周元安登基。
而历两朝十载,锦绣宫一直空置,就连里面的陈设都未动过。
坊间传言,那位锦绣宫的容贵妃,曾是萧王周舱济的白月光,空置锦绣宫是对故人的思念。
且传萧王登基后,曾下令让暗卫,不遗余力地寻找小公主下落,可惜……
如今,刘轻语一举封贵人,且移居锦绣宫。
可见待遇不一般。
宫人更是盛传:刘贵人将承袭前朝容贵妃福运,必然盛宠不衰,成就一段新的佳话。
刘贵人心善,富贵后不忘照顾一众共事姐妹,其中杨崭秋的名字,就出现在了锦绣宫的一等宫女的册子上。
临别时,嬷嬷拉着我的手道喜,放低了声音叮嘱我。
「崭秋,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到了锦绣宫多看点眼色,以你的容貌,比刘贵人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她也就是运气好,你多往陛下面前凑凑,保不齐将来,比刘贵人福气还大。」
我道了谢,塞给嬷嬷一支银簪子,去了锦绣宫。
当天,大监来锦绣宫宣旨,刘贵人侍寝。
刘贵人拉着我的手,柔声细语:「崭秋,今晚你守夜吧。」
我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刘贵人。」
入夜时分。
刘贵人沐浴后,裹着一层毯子,被抬到了承乾宫,也就是皇上的寝居。
我作为刘贵人的侍女,有幸站在承乾殿外守夜。
我有点纳闷,刘贵人侍寝,为何眼睛上蒙了薄纱?
大监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只余我一人守夜。
月光皎洁,倾泻千里。
蝉鸣蛙声,此起彼伏。
我拎着灯笼,垂首而立,对殿内传来的声响,充耳不闻。
深宫生存法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
我深谙此道。
直到,一双明晃晃的靴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我心中一紧,手中的灯笼险些落地。
好在我反应快,及时稳住心神,握着灯笼的手紧了紧,一动不动。
随着那双靴子越走越近,高大的暗影将我完全笼罩起来,我依然不敢抬头。
帝王在这里。
大殿里刘贵人的声音,从何说起?
想到刘贵人眼上蒙着的白纱,我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
「呵。」
冰冷威严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似乎夹杂了一丝嘲弄,又像是轻笑。
君心似海,我一个小小宫女,不敢揣摩。
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可能是久站腿麻,一阵眩晕感袭来,可殿前失仪乃死罪,我只能咬牙强撑。
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刘贵人的声音,好听吗?」
帝王新封的妃子正在侍寝,而帝王,却站在殿外……
这哪里是问题,分明是阎王手里索命的刀。
于我——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我索性闭了嘴,不语。
「朕觉得甚是好听!连带着朕,都起了兴致。」
我后悔了。
就不该因为怕得罪刘贵人,同意前来守夜。
「朕临时兴起,就你,服侍朕吧。」
我握着灯笼,一动不敢动。
下一刻,下巴就被捏住,帝王震怒,手上力道大,疼得我险些叫出声。
四目相对。
我看到年轻帝王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震怒,薄唇微启。
「叫什么名字?」
我努力压着眼里上涌的热气,毕恭毕敬地说道:「启禀陛下,奴婢名唤崭秋。」
「崭秋,这名字,一听就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