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想着,被晾在一边的钟秀灵气的咬牙,看着他们两明显的打情骂俏,脸上挂着虚伪的假笑,然后狐疑的看了一眼霍宸沣:“霍大哥,你的椅子呢?”
钟秀灵指的是霍宸沣那把坏掉的简陋木椅。
凌淼咬了口鸡腿,又掰了一块馍才说:“昨天被我不小心弄坏了!”
钟秀灵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凌淼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样子,忽然有点狐疑,正要仔细想想怎么回事的时候,钟秀灵拉着她道:“凌淼妹妹,你是不是又把什么东西卖了?我听说镇子里新到了一批衣服…”
说完她捂着嘴:“你瞧我,又说有的没的了,这过日子要紧,女人穿衣服有什么打紧的,都是农家人,干净就成了!”
凌淼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原主好歹是个小姐,随便一件首饰卖了,都要值不少钱,怎么家里就穷成这样?
好多关于钟秀灵的记忆涌出来,凌淼记得,原主十指不沾阳春水过惯了小姐日子,就算在宰相府不受宠,她也没过过这么苦的日子,而且她没有一点社会经验。
刚来的时候,钟秀灵就和她要好,当初以为找到了一个好姐妹,现在想想,钟秀灵当时就是看中了她的钱财,那些金银玉器虽然不多,可也足够生活了,原主不懂,被钟秀灵骗着卖给了她的一个远
方表哥,总共没卖几两银子,加上钟秀灵一直挑唆原主买这买那,日子当然就穷了。
再后来,人家还看上她丈夫,于是便带着她去书院逛了一圈,遇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贾秀才…
凌淼的记忆一点点回来,她总算明白,霍宸沣刚来时候那把价值连城的佩刀,以及玉佩去了哪里。
凌淼眯着眼睛看了钟秀灵一眼。
钟秀灵被她忽然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干笑一声问:“凌淼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多大委屈。
凌淼就是不说话,足足看了她一分钟,忽然笑了。
钟秀灵平时装装柔弱,凌淼怕失去她这个唯一的朋友便会服软,今天居然没有,她就那么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笑话,而且,她居然真的还笑了。
钟秀灵眼里闪过一丝恼怒,面上却不显:“凌淼妹妹笑什么呢?”
“没有什么,就是觉得钟姐姐挺有意思的!”
博大精深的汉字,又一次发挥了它该有的作用。
“有什么意思?”钟秀灵问。
凌淼想了想道:“不知道,就是有意思!”
说完她又补充:“对了钟姐姐,之前托你保管的我家相公的佩刀和玉佩你能不能还回来啊?”
钟秀灵一怔:“什么保管的,不是凌淼妹妹卖给我了?还说…”
她特意看了霍宸沣一眼才说,低声道:“你不是说,霍大哥是个死瘸子,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的吗?”
凌淼心中冷哼,真是一朵美丽的白莲花,居然能将各种表情拿捏的这么到位。
“哎…”
凌淼忽然叹了口气。
“当初不是钟姐姐说我缺钱用,可以暂时把佩刀放在你那保管的,等哪天霍宸沣想要了,就赎回来?“
钟秀灵的笑容有点勉强,她当初的确是那么说的,可她觉得,凌淼这种人怎么可能再赎回来?
“我记得当初是佩刀是卖了二两银子吧?玉佩也是二两,我现在想赎回来,姐姐看方便吗?”
钟秀灵当然不肯,那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还有那把刀,看起来也很值钱。
“这…凌淼啊,话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姐姐也是好心!”
“那话应该怎么说的?姐姐当初是好心,现在就不是了?”凌淼虽然嘴角含笑,眼神却越发锐利。
钟秀灵一怔,多看了一眼凌淼,总觉得这傻子和以前不一样了,难道落水落的就变聪明了?
此时,凌淼还没想起来,原主落水,也是因为钟秀灵告诉她可以用这种方法逼霍宸沣写休书。
钟秀灵感觉今天凌淼很难缠,于是干笑了一声:“那个佩刀和玉佩,都是男人的东西,我一直放着不太好,就放到我表哥那里代卖了,不知道现在卖掉了没有!”
说完她又十分抱歉道:“这件事怪我,我以为凌淼妹妹那么讨厌霍大哥,他的东西你不想要了!”
“想要,给我去拿!”
凌淼忽然开口,脸上堆着笑,语气却不容置疑。
钟秀灵压着的火气也上来了:“凌淼,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当初看你们艰难才帮你的,现在你这么逼着我,是拿我当外人了!”
凌淼心想,你本来就是外人。
钟秀灵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既然如此,我…我这就去找我表哥要,不过…”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霍宸沣,然后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凌淼才说:“我表哥是个商人,东西给他了,想原价拿回来是不可能的!“
钟秀灵知道凌淼肯定没钱了,当初她自己转手卖掉玉佩和佩刀两样就卖了三十两银子。
如今凌淼想拿,这钱就得她出。
“多少钱就麻烦钟姐姐问一问,东西我们肯定要拿回来,那是霍…我相公的贴身之物,他很喜欢!”
钟秀灵心中冷笑,拿回来?你有钱?
她嘲讽的看了一眼院子里,然后道:“好,那我去问问我表哥!“
“我身子不太舒服,就不送姐姐了!“凌淼淡淡的说。
钟秀灵看了一眼凌淼,沉了沉眼睛,转身走了。
凌淼冷着脸,回头,就看见霍宸沣正看着他,她知道自己的行为肯定又反常了,不过没关系,霍宸沣就是怀疑也没有证据,何况她继承了除了原主人品外的所有东西,不怕人查,而且,现在都这样
了还怕什么怀疑。
钟秀灵走后,两个人都没说话。
凌淼把东西收拾掉,那个鸡脑子也被她扔了。
整理完,她看了下,水缸里没水了,院子里倒是有井,可她从来没打过水,提不动那水桶啊,从前的水都是霍宸沣打的。
凌淼走到霍宸沣身边,见他正在雕刻另外的两只杯子,她看了一眼,两只都是竹子,和他杯子上的一模一样。
他刻的很专注,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凌淼过来了。
凌淼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记得霍宸沣说过,玉佩是霍家的传家宝,佩刀是他十五岁时他父亲送他的。
可是却被原主强行拿来卖了,在霍宸沣最困难,最脆弱的时候。
凌淼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心情,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这件事不是她做的也是她做的。
原主的行为等于在为霍宸沣千疮百孔的心上又剜了一刀,即使现在想要弥补,可是伤口就算是好了,也会留疤的吧。
“霍宸沣,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对,你放心,你的佩刀和玉佩,我会拿回来的!”凌淼小声说。
霍宸沣放下手里的竹杯,语气很平静,却带着十足的冷漠和疏离。
“人都没了,还要东西有什么用?”他说完不在理她,自己拿起杯子又刻起来。
小刀在杯身上一下下的划着,或许是太用力了,刀子一偏,直接刺进了手掌,鲜血弥漫在整个掌心。
霍宸沣看着手里的血,感受着手上的疼痛,忽然笑了。
凌淼跑进屋子里拿了棉布给他止血,一出来就看见霍宸沣看着自己的手掌,嘴角还挂着笑,手上的鲜血顺着指缝一点点滴在地上…
凌淼一怔,感觉心被扯了一下,有点疼。
她走过去,去抓他的手,被他一把甩开,殷红的滚烫的鲜血溅了几滴在凌淼脸上。
凌淼定定的看着他。
他垂着头,却是看着地上那滩血。
“先止血吧,人总要活着才有希望,你若是死了,才真是顺了别人的心意!”凌淼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
霍宸沣一句话都没说,任由她包扎好伤口。
两个人之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沉默。
半晌,霍宸沣忽然抬头看着她,和他以往的消沉不同,此刻他眼神锐利,带着深不可查的探究。
“所以,你根本不是凌淼!”
他开口,带着几分笃定。
凌淼一怔,对上他的眼睛,很快就心虚的低下头。
她其实很想告诉霍宸沣自己不是,可是她不能,尽管同情,可她无法信任一个只相处了一天的人。
何况,霍宸沣的心里装满了仇恨,人一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她不敢赌!
“我是凌淼!”她说。
霍宸沣冷笑一声,不在说话。
凌淼也不知该说什么,现在她是无论如何,开不了口让霍宸沣去打水的。
凌淼回房间拿了些银子,出来后道:“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霍宸沣没回答。
凌淼自己往门外走。
霍宸沣手里捏着一块石子,把玩着,眼神冰冷的看着凌淼,等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才慢慢放下石子。
“凌淼,最好不要回来了!”
霍宸沣看了看自己手上缠着的伤口自言自语道。
凌淼出来后,心情也不好,原主对霍宸沣做的那些事,如果是她自己,她都一定不会原谅,何况是霍宸沣。
凌淼叹了口气,自己只能尽量弥补了,等自己以后赚够了钱,有能力安排好他的下半辈子,大不了她就离开,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她这么想着,就去了昨天的早市,和昨天一样,这个时候集市没几个人,她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就往镇里的走,找了一家卖布的,买了两匹粗布,又买了些剪刀针线什么的。
老板挺热情显然是认识她。
“凌小姐,今天怎么就买几匹粗布啊?”老板问。
心想这个傻子终于把家里败光了,真是可怜了她那个残废相公了。
凌淼知道老板故意问的,她无论说什么,都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问:“哪里有卖棉花的?”
“棉花?“老板狐疑。
凌淼点头,没什么兴趣和老板周旋:“做被子用!”
好歹也是老顾客,老板也没什么隐瞒的笑道:“周边村子里很多人家都种的,西北苦寒,棉花好长,若是做被子,可以出门右转走到头那家,他们家专门弹棉花,打被子!”
“谢谢掌柜的!”凌淼想了想道:“布我先放着,一会儿过来取!”
“…好!”掌柜的被她那声谢吓得不轻,这个傻子哪次来不是趾高气扬,高人一等的感觉,今天这么客气,变了个人似的谁能受得了?
而且凌淼因为贾秀才的事还跳河,这件事掌柜的也有耳闻。
如今这么反常,难道是知道贾秀才订婚死心了?
打算和她残废相公好好过日子了?
凌淼没管掌柜的怎么想,她很顺利的找到了那家弹棉花的地方,这里就有成品棉被,她要了两床新被褥,正要走,看到角落堆着的草垫子眼睛一亮。
“这草垫子卖吗?”
“卖!五文钱!”
“两张?”
老板是个中年妇女,一脸冷漠道:“姑娘,你可是说笑了,五文钱一张!”
凌淼感觉这人对她有敌意,也不在开口,
付了钱抱着被子就走了,别说,这么多棉被抱着还挺累人的。
她一走,中年妇女就唾了一口:“呸,不守妇道的狐狸精!”
妇女的相公走出来看了看说:“算了,还是个小娃娃!”
“什么小娃娃,我家慧琴也还小,还没过门,未婚夫就被这个狐狸精惦记,你说她能舒心吗?”
男人笑了下:“也是,不过慧琴都订婚了,也没她什么事了!“
妇女点点头:“这种狐狸精就该浸猪笼!”
“好了好了干活吧!“
凌淼不知道,自己的那床被子居然是在贾秀才未婚妻张慧琴的娘家嫂子那边买的,如果知道恐怕打死都不会去。
她气喘吁吁的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回到家,一进门,没看到霍宸沣,心想她肯定在屋子里,也没有太在意,抱着被子进了自己屋,喝了一大口水,转身出门往卖布的店去了。
凌淼走后,霍宸沣的房间里,一个高大健壮留着胡子的男人脸色阴狠的看着她的背影。
“小王爷,这该死的女人,我去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