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

苏苒没再多说一个字。

转身欲走。

对顾温庭，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也就，不会再有任何留恋。

这个人从此以后就在她的人生中除名。

她想。

人最大的悲哀不是生与死。

而是在别人的心目中，彻底消失。

她刚走到门口。

“苏苒，上一世我没爱过你吗？”顾温庭突然叫着她。

苏苒离开的脚步顿了顿。

在上一世被顾温庭折磨的时候，她其实也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没有想明白过。

但现在，对于顾温庭爱不爱她这件事情，她已经彻底坦然了。

她转身面对他，“你除了你想要的权利，你还爱什么？！”

口吻是讽刺的。

顾温庭这种人其实也很悲哀。

他的人生只有得失，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做一切不择手段的事情。

他从来感受不到作为人理所应该有的，感情。

活着。

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倒也差点忘了告诉你。”对于顾温庭的悲哀，苏苒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情绪。她说，“上一世我们结婚十年，你在床上对我冷淡无比，你所有身体的发泄全部都在其他女人身上，我知道的就有苏昭，苏晓，许紫曦，帝梓瑶，还有很多……我现在都已经忘了名字了。”

顾温庭一直看着苏苒。

一直看着她，用最淡漠的态度，说他所有的罪行。

“而我也是这辈子才体会到，所谓床上的滋味到底是什么。让我对傅北渊的感情，似乎又多了那么几分。”

“是吗？”顾温庭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

就仿若和刚刚压抑的愤怒变了一个人一般。

此刻变得，异常的冷静，还莫名的悲哀。

他说，“苏苒，如果我说，这一世我对你是爱了呢？”

苏苒眉头一紧。

今天来见顾温庭，什么她都想过。

想过顾温庭会暴怒会崩溃，会反驳她，会死鸭子嘴硬。

从未想过。

他会说这种话。

苏苒也笑了。

笑得也很讽刺，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诠释顾温庭说的爱？！

她甚至觉得顾温庭还在用他讨好女人的技巧来，利用她。

“我会因为你和傅北渊的恩爱而吃醋，我会因为你突然绽放的光芒而被你深深吸引，我会在和帝梓瑶上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顾温庭说，这一刻，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所以。

内心的刺痛。

只是因为，他爱了。

承认了，他爱上了苏苒这个事实。

苏苒笑了，她其实相信了。

因为顾温庭其实不蠢。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说什么，他也依然只是这个结局。

他犯不着做一些，对他毫无帮助的事情。

甚至，让他的人生更加的，可悲。

苏苒说，“顾温庭，上一世我真心实意的对你，换来的却是你的杀人灭口。这一世我处处针对你，甚至让你得到了如此下场，你却说你爱上了我。你说，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的悲哀？！”

“大抵是我的。”顾温庭淡淡的说着。

“不过。”苏苒冷冷的看着顾温庭，“对我而言也不重要了。上一世的话，或许想要得到你的忏悔，甚至想过你对我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醒了，你还是爱我的。但是这一世，因为遇到了傅北渊，因为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爱，让我现在对你说的一切，都能够平静接受，对我而言，你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顾温庭点头。

默默的点头。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来。

说出来，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难以接受。

原来爱上一个人。

真的不痛苦。

痛苦的只是，爱而不知，伤害至深。

“苏苒，你保重。”顾温庭看着苏苒离开的背影。

冷漠离开的背影，深深的说道。

这大概是这一辈子，他最真诚的一刻。

以前。

做什么事情，都在算计。

做的任何事情，都处于利益得失。

唯有此刻。

“这种话，你还是烂到你肚子里面吧。”苏苒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温庭就这么看着苏苒的背影。

心口的痛。

已经不再是刺痛。

而是，钻心刺骨的疼痛。

顾温庭笑了。

终于为自己悲哀的人生，讽刺的笑了出来。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看上去，狰狞而惨烈。

他眼眸陡然一紧。

用尽全力，牙齿狠狠的咬着自己的舌头。

就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一般。

他满嘴的血腥，从他嘴里残忍的流着。

他终于。

咬舌自尽了。

他很清楚。

所谓的20年缓刑，就是给帝家折磨他的一个期间。

这20年，他会活得生不如死。

立即死。

才是他及时止损最好的方式。

他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死才是对他最大的恩怨。

顾温庭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一地。

他脑海里面，突然浮现了苏苒的模样。

苏苒小时候的模样。

他主动去牵着她的小手，他说，“夏夏，爷爷说长大后我们就要结婚，你就是我媳妇儿了，我会好好宠爱你的。”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他眼前只是一遍一遍的闪现着苏苒小时候甜美乖巧的模样……

直到。

彻底和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关系。

……

顾温庭在监狱自杀的消息。

是当天晚上曝光出来的。

苏苒看着新闻，看到新闻上，顾温庭的死因居然是，咬舌自尽。

终究。

还是有些情绪波动。

她陡然想起上一世，她和顾温庭还在热恋的时候，那个时候顾温庭总是用甜言蜜语去讨她欢心，她也觉得，顾温庭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男人，她也会在他面前撒娇，也会说，“顾温庭，你总是这么油嘴滑舌，你会不会骗我？”

“我要是骗你，我就咬舌自尽！”顾温庭一脸严肃的发誓。

苏苒当时信了。

后来经历的一切，让她也忘了顾温庭说过这些话。

毕竟想起来，都是耻辱。

这一刻。

顾温庭却真的……咬舌自尽了。

只是……没办法吧。

毕竟在监狱关押着，想要死不容易。

如若不死，顾温庭接下来遭遇的一切，不比死了好过。

死现在反而是对他最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