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我的鲜花饼不原谅他。
然后我就带他去了。那家密室逃脱在我们那一带很有名,刚走进去就看到一面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认怂书」,都是通关失败的玩家签的。
我随便翻了翻,有一张「认怂书」上写着「损友害人不浅,某某某我要和你绝交!」还有的写着「千万不要两个人玩,千万不要!后来人一定要听劝!」
林尴尬看起来倒是很镇定,就是眼睫毛一颤一颤的。
「你行不行,你想好了,到时候还有单独任务,我是绝对不会签认怂书的!你要不行,咱们现在就去看电影。」
林尴尬睁圆眼睛看着我,气呼呼的样子:「我行!」
然后我们就进去了。密室里几乎没有光源,放着恐怖的音效,还有扮鬼的工作人员出其不意地吼一嗓子,过来扯你的胳膊,或者从下面扯你的脚。
林尴尬全程紧紧攥着我的手,大气也不敢出。我一边找线索一边安慰他,「别怕别怕,站我后面。」
最后到了单独任务的时候,林尴尬要去最外面的一间密室找一双绣花鞋,我要留在最里面的密室等他。
整个密室都是恐怖音效和我的嘶吼声:「林尴尬,你别害怕,你拿上就回来,加油加油,林尴尬,你最棒!你特别厉害!鬼大哥,你不要吓他啊,你待会儿可以吓我!」
真没想到玩个密室逃脱这么废嗓子。等到我做任务的时候,鬼大哥一直挡在我面前,我就扒拉了一下他的头发:「好了,大哥,辛苦了辛苦了,让一让。」
哈哈哈哈哈,这是我认识林尴尬以来他第一次用钦佩的眼光看我。
从密室逃脱出来后,才发现下雪了。
人的情绪好像很容易受到天气的影响。昏黄的灯光下,大雪飞扬,他的轮廓被勾勒得温柔美好,我突然想起一句诗:「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想要怎样更好的世界!」
我觉得心里像有一个火锅,汩汩地冒着热气,氤氲出无限欢喜。我右手还拿着一串糖葫芦,左手拍了拍他,示意他把头低下。林尴尬微微倾了倾身子,脸刚凑过来,我就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从他漆黑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眉眼弯弯的模样,我听到自己底气十足地说:「林尴尬,我们在一起吧。」
其实从我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就一直在等他和我表白,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我以为林尴尬也会像我一样眉眼弯弯地说:「好啊。」
高中语文老师给我们讲解古文中词类活用现象时,总会说「反常必为妖」。
如果我聪明一点,不,是如果我没那么蠢,我就不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对林尴尬惊诧不满的眼神置若罔闻,只要我再确定一下,就会发现我认错了人。
如果我没那么蠢,我就不会在长久的暧昧中自以为占尽先机,只要我再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未必是他先心动。可是我就这么蠢。
我清晰地看到林尴尬眼中的慌乱和迟疑,他避开我的目光,嗫嚅着说:「余念,我还没有想好。」他又看着我,「这是很重要的事,你也要想好。」
我早就想好了,没有想好的人是你。我心里的火热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转瞬之间,温暖不复,冰凉刺骨。我真是个干大事的女人!
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笑着问他;「你不喜欢我?」
「不是。」他否认。
是「不是」,而不是「我喜欢你」。
「你还喜欢别人?」
「没有。」他很着急地否认。
「那你需要想什么?」我是真的好奇。
「我没有准备,我要好好想想。我才知道……」林尴尬没有说下去,我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甚至不敢看我。
我也不知道表白失败该说什么,我只好说:「你没有想好,那你就好好想想。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想好后给我答复。如果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欢我或者你还没有想好,那你也跟我说一声,然后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林尴尬居然还要送我,我推了他一把。我其实想踹他,可是大街上仙女要雅观。
我走到他面前认真又凶狠地和他说:「你快滚吧,刚才是老子的初吻,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以后真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对你最后的善良就是不打脸。」
我回了家,只觉得很累。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种心情,我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伤心,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我为什么会笃定他喜欢我呢?因为他一直在刻意给我营造这种错觉。
有一次我们一起吃饭,中途接到好友的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我心疼地和他抱怨,「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姑娘,对一个不喜欢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好的人毫无保留、掏心掏肺。那个人是不是给她下了降头!」
他笑了一下,接着我的话茬:「小姑娘,你没有单相思过吗?」
我连肉都不吃了,放下筷子认真地告诉他:「没有。」
我和他说起上一段感情史,我大学的时候喜欢一个学长,可是我喜欢得太迟了,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已经准备出国了。
我在喜欢他的时候就知道,可还是喜欢上了他。他的态度一直若即若离,后来放寒假,回家过年,我在家里被姥姥一天好几顿地喂,每天还要翻牌子似的出去和不同的老友厮混,过得很开心,没过多久就把他抛到脑后了,他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他听完咂舌:「你真的喜欢他?」
我告诉他,我真的喜欢那个学长,我不喜欢抱着手机在微信上聊天,但我会和他在微信上聊得笑得像个傻子,我会因为他失落或者欢喜,如果他也喜欢我,和我表白,我愿意和他异国恋,而且我一定可以坚持下去。
可是他没有,他对我若即若离,让我患得患失,我可以等待,但在一段没有回应的感情里,三个月就是我的极限,我喜欢了他三个月,对自己也算有了一个交代,然后就毫不费力地把他放下了。
林尴尬听完后不置可否,我趁机问他:「那你呢?你有很喜欢的人吗?」
他轻描淡写地说起上一段也是唯一一段恋爱。他的初恋女友是他的大学同学,大三在一起,毕业后对方出了国,一年异国恋之后感情淡了,她有了更好的选择,就分开了。
我问他:「那你还喜欢她吗?」
他坦荡地看着我:「早就不喜欢了。」他话锋一转:「那你和那个学长后来还有联系吗?」
我认真想了想:「还有过两次,一次是他找我做广告,我那时在运营一个公众号,还有一次是过年的时候他祝我过年快乐,一看就是群发信息。我也回他过年快乐,他就没理我了。」
林尴尬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记性真好,记不得我的电话,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倒是记得很清楚。」
「我就是记数字不行,记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记得很牢。」我还顺着他的话说了句,反应过来后才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我没有专门记。」
「哦,不专门记都记得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