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他的念头太强烈,我无暇理会他的调侃,轻敲出一行字:我想看看你。
似乎是没料到我会提这样的要求,裴尘突然就沉默了。
没等到他的回答,我不死心地直接把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他既没有接听,也没有掐断,铃声不断回旋在寂静的夜里。
头痛剧烈袭来,我难受得蜷缩在沙发上。
忍着痛感敲出一句:裴尘,你真他妈混蛋。
一行字发出去,眼睛也跟着泛酸。
既然当年对我那么狠,那就彻底狠下去啊,为什么临死,还要给我留下模糊不清的情意暗示。
可当我想再度靠近时,他又不肯做出回应。
就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视频通话的铃声忽地响起。
明明那么想见他,真要见了,却又心慌得厉害。
手脚并用爬了起来,端坐在沙发上把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好,才敢点了接听键。
屏幕微闪,我屏住呼吸,心跳似乎也停滞了下来。
镜头里的画面,似乎是静止的。
夜色掩合,清寒的星火投进窗户,被窗格子分隔成无数的碎片,他静坐在窗下斑驳碎影里,清瘦的身影如同虚化了般,遥远梦幻。
他侧过头来对着镜头微笑,月色搭上略薄的两片眼皮,温润散漫无声魅惑。
「说说,我怎么混蛋了?」
这么美好的人,任谁见了,都会喜上眉梢。
可此时此刻,我却高兴不起来了。
木木地看着他坐着的轮椅,头脑一阵眩晕掠过,声音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知道我问的是他坐轮椅的事,唇边笑意释然温淡。
「记不清了,有几年了。」
裴尘过于淡然,就好像,坐在轮椅上如同残疾人一般的人不是他。
悲切的痛感从胸腔蔓延开,一呼一吸都疼。
我急急把镜头从脸上移开,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砸。
是我错了啊。
裴尘当年那一句「谁会喜欢残疾人」,我以为他是在羞辱我。
没想到啊,他口中的残疾人,是他自己。
空气安静须臾,裴尘轻叹气:「又躲起来哭了?」
「就是怕你看到了,该哭了。」
我哭得不能自已,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裴尘坏坏地威胁:「再不理我,就挂了啊。」
倒不信他真会这么干,我还是缓了缓情绪,把手机镜头转到脸上。
虽然已经刻意把手机拉远,眼睛红得太厉害,藏都藏不住。
裴尘笑:「这么多年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我撇开脸,心里头闷着一股气,怪他吧,凭什么一句轻飘飘的怕我哭,就什么都不肯让我知道?
喜欢残疾人怎么了?
犯法吗?
裴尘看出来了,勾起唇角:「倒长了点脾气。」
我抬眸瞪他,想要怼一句,旁光扫到他的手,又噎住了。
夜晚的风,拂动垂落在窗棂两侧的白纱,裴尘背对着窗,搭在轮椅两侧的手冷白修长,腕骨嶙峋突出。
瘦,比以前更瘦了。
瘦得人心疼。
想好好说话的,可一张口,话就带了刺:「没有我给你做饭,饭都没得吃了?」
裴尘这人,除了研究,世俗食色性三欲,他都过于寡淡。
人活得不食烟火,我早该想到,这世间迟早留不住他。
裴尘顺着我的话,轻颔首:「嗯,怪你把我的胃口养刁了。」
我倒不会自恋到他真的没我不行,却还是忍不住心酸。
如果当时我没有误会,坚定地留下来陪着他,会不会是另一种结局?
「裴尘。」
「我听着。」
我定定看着他,眼眶又红了一圈:「怎么办,我好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