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宴朝沐秋烟走近,沐秋烟抿直唇线,身体绷得很僵硬,结果,陆知宴并没有动她,而是屈尊降贵地在那张侧脸画旁边蹲下身。
侧脸画被毁,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侧脸画的初稿,陆知宴一张张捡起来,翻看着。
他看得很认真,让沐秋烟震惊的是,他脸上甚至浮现出几分赞赏!
头顶的灯光垂直落下,光束洒在他的脸上,光是昏黄的,带着一股温柔,这令陆知宴也沾染上这股温柔气息。
“咚。”沐秋烟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都是你画的?”陆知宴抬起头,平和地询问沐秋烟。
沐秋烟站着,陆知宴蹲着,这是沐秋烟第一次从上往下看陆知宴,从这个角度看,陆知宴的眼睛更像是漆黑的漩涡,勾着人往里头陷。
同时,这也是陆知宴第一次这么平静地和沐秋烟说话。
沐秋烟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八年时光啊,她等了八年……
她点头,努力克制住哽咽,说:“是。”
陆知宴拿着那一沓初稿站起身,他说:“画得很好,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我的侧脸画得这么好。”
沐秋烟知道自己的绘画水平,也有很多人夸奖过她,就连闻名中外的一位大师都夸她有天赋,是老天爷赏饭吃。
但她……好像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开心。
原来,她在期盼陆知宴的夸奖啊,明明已经二十六,竟然还像小孩子一样,被夸奖之后会开心。
“很有天赋。”陆知宴继续说,说完,他朝沐秋烟一笑。
沐秋烟狠狠一怔。
这是陆知宴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对她笑,不是嘲笑、不是讥笑,更不是冷笑。
今晚的第一次实在太多,一时之间,冲昏沐秋烟的头脑。
她真心道谢,“谢……”可,她的话尚且没说话,就看到陆知宴脸上那抹笑一点点转化成阴鸷。
陆知宴脸色阴沉,在沐秋烟面前,将那些初稿从中间撕开,扬在沐秋烟脸上,“沐秋烟,你这么有天赋,那就废了你的手,怎么样?”
“毕竟,念念是清清留给我的宝贝,你动了想要伤害他的心思,我怎么也要毁掉你最宝贝的东西,不是吗?”
“你说什么?”沐秋烟怀疑自己是在幻听,否则,陆知宴为什么忽然说这些难听的话?
从陆知宴夸奖她、称赞她、冲她笑,再到陆知宴叫嚣着毁掉她赖以生存的手,这个过程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无异于给一颗甜枣再狠狠打她一巴掌。
如果单纯被打,痛过就好了。尝过甜味,再受这一巴掌,太疼了啊。
沐秋烟疼到身体都隐隐发颤。
空中破碎的纸片洋洋洒洒,有时候一张薄薄的纸,便能成为利器,纸张尖锐的棱角从沐秋烟脸颊划过,在她的眼尾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伤痕处往外渗出一颗颗血珠。
血珠恰巧在沐秋烟的眼尾部位,这就像是沐秋烟流下的血泪。
她低头看着碎成一片片的初稿,看着一张张侧脸被毁得乱七八糟,她心里头的痛意无法估量。
她没有保护好这些画。
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催促沐秋烟赶紧捡起来拼凑回原状,但沐秋烟没有这么做。
陆知宴要毁掉她的手,她还要保护陆知宴的侧脸图吗?
不要了。
那太贱了。
“陆知宴,我没有伤害过你们的儿子,所以,能不要动我的手吗?”沐秋烟向后倒退。
“沐秋烟,做错事就要承受教训,不要再狡辩了!”陆知宴毫无半点怜惜之心,他一想到清清给他留下的儿子被沐秋烟欺负,他就理智全无!沐秋烟所说的那些解释的话,在他的耳朵里都是虚伪的狡辩,都是谎言。
他一把抓住沐秋烟的手腕,强行掰直沐秋烟的手指,让她五指张开,平放在桌面上。
然后对着门口的位置喊,“进来。”
很快,一名拿着小锤子的佣人走进来,恭敬站在陆知宴面前,“先生。”
沐秋烟奋力挣脱,可陆知宴的手就如同一块烙铁,牢牢箍住她,她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动。
她盯着佣人手里的小锤子,满头都是惊吓导致的冷汗,“陆知宴,我没欺负那个孩子,我没拿过刀子, 没有想要伤害他,他也没有反击,放了我,你放了我!”
陆知宴对佣人说:“动手!”
同时,他冷睨着沐秋烟,“撒谎!否则你手上的血是怎么回事!念念说了,他反击后,刺伤了你的手,导致你手部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