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豆时长要根据季节时令,瓦缸不能上釉……
在我第一次做出豆花,盛出几片在碗里,裴小桃比我还激动:嫂子!嫂子!你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
不过她也只激动了两天,看着我天不亮就起来磨浆,又不满地嘟囔——
二哥寄过来的钱,省吃俭用可以解决温饱,这么辛苦做什么。
不能一直指望你二哥呀,他在外面从军,手头宽裕一些才好,把钱都寄了回来,他就会很拮据,做什么都不方便。
人活一世,解决温饱的同时多攒点钱,把日子过得更好一些,心里才会更踏实有底气。
嫂子,你攒了钱想做什么?
那可多了,我想送你去读书,给你和太母裁制新衣,每天都让你们吃得上烧鸡和酱肉。
我掰着手指头,说给她听:人要往高处走,若这些都实现了,接着我还想给你攒份嫁妆。
为什么给我攒嫁妆,你怎么不自己攒嫁妆?
我已经嫁过了啊,我是你嫂子。
那为什么不给二哥攒嫁妆,他年纪比我大,应该先给他攒。
……以你二哥的本事,他应该不需要我们攒嫁妆。
为什么,他很厉害吗?
很厉害吧,我觉得他将来极有可能出人头地,说不定能做个大将军。
我一边磨浆,一边跟她谈笑,裴小桃若有所思,又问我:那我呢,你觉得我将来能做什么?
你啊,说不定能登天子堂,像秦良玉和那个什么冯嫽一样,做个女官。
我这么厉害吗?
对,你特别厉害,特别有出息。
说得多了,连我自己也认真了:到时候你在华京有官邸大宅,可别忘了接嫂子过去享福,我也沾一沾你的光,找七八个丫鬟小厮伺候着。
我给你找一百个!
裴小桃来了精神,眉开眼笑地过来帮忙:嫂子,快攒钱。
几日后,在我觉得手艺不错了的时候,装出两碗豆花放在篮里,坐驴车去了县城郊赵大叔家。
还了钱,说了想摆摊的念头,又让他尝了尝豆花。
结果他说:豆花很嫩,但味道差了些,比不上你公爹的手艺。
我愣了下,半天想不出哪里做得不对。
赵大叔道:正宗的裴氏豆花,自然是有别人做不出的味道,否则当年从你公爹铺子里出来的伙计,也不会只摆了一年的摊就干不下去了,云安县城的人大都吃过你公爹做的豆花,口味都刁了,狮子巷也不是没人再卖过,生意不好,一碗面十五文,一碗豆花要二十文,不是味道过得去,大家伙宁愿去吃面了。
生豆的价格摆在这儿了,卖便宜了不赚钱,二十文一碗又必须足够好吃,这才是裴家铺子当年生意好的原因。
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我没有放弃。
次日,我带着小桃去了西坡村朱家。
若说云安县还有人知道裴家豆花的方子,这个人一定是裴梅。
结果没想到的是,我们吃了闭门羹,连裴梅的面都没见到。
对此小桃愤愤不平:小气!抠搜!不就拿了她几回糕吗!
……几回?我不是说了不准再来吗,你又来他们家拿糕点了?
嗯呢,来了,连吃带拿,最后一回还被她婆母看到了,你没见她婆母脸色有多难看,我还很懂事地问她是不是有病呢。
……
因裴小桃的恶劣行径,裴梅没露面,只派了个眼睛长在头顶的丫鬟,出来厌恶地看着我们——
不要再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们家奶奶了,我们奶奶说了,那什么方子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一个外人,谁稀得跟你们一起做生意,笑死人了,知道我们奶奶什么身份嚜?以后不要再来了!
丫鬟话音刚落,裴小桃一脸紧张:谁死了?
什么谁死了?你胡说什么?丫鬟气势汹汹。
不是你说的笑死了人嚜?我姐姐在这家我不得问一下,还有,你不要用鼻孔瞪我!窟窿眼子太大了!我害怕!
裴小桃指着她的鼻子,气势比她还要凶。
我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拖走,她还老大不乐意地冲那丫鬟喊:你鼻子好像歪了,记得找大夫看看,本来就挺丑……
我的生意念头暂时搁置了,人也跟着消沉几日。
直到这天赵大叔的闺女阿香来了裴家。
她是从县城坐驴车过来的,还给我们带了五香斋的芝麻酥。
我有些惊讶,因为她行动不便,是个瘸子。
阿香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性子有些缄默,那日去赵大叔家还钱,我虽见过她,却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未言语。
据赵大叔说,自她十一岁摔瘸了左腿,就不爱出门了,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眼下她却登了门,说话也直白,问我:那日你和我爹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是放弃了?不想开铺子卖豆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