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宁冷笑，周时勋这样凉薄的人，使臣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他一定会答应吧。

可周时勋没有正面回答。

许久，他开口：“朕会考虑的。”

送走使臣，周时勋在宫中坐了一会，竟又去了凤阳宫。

盛安宁看着周时勋竟走进了寝殿，环顾四周。

寝殿被那宫女打点得很好，摆设还是和曾经一样。

周时勋恍惚竟有种错觉，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

他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晚风吹起书案上的一幅字，滚到他脚边。

周时勋捡起一看，是盛安宁的字，大开大合，很有风骨。

盛安宁也见着了。

想当初，她的中原字，还是周时勋手把手教的。

当时他的柔情蜜意，如今想来大半都是虚情假意吧。

盛安宁不想再看，要飘出寝殿时。

就见周时勋将字放回书案，突然开口吩咐：“周全，叫人打扫宫殿，把所有东西搬到别的宫去。”

周全一愣：“陛下这是为何？”

周时勋的面容更暗了几分，绝情地说道：“朕决定迎娶新后！”周时勋转身就要走，却意外碰掉了桌上的物件。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一个香囊。

他弯腰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片刻，问周全：“这是什么？”

明黄的香囊上，拙劣的绣工绣着一朵奇怪的花。

周全瞧了一眼，小心翼翼回答。

“回陛下，这应当是皇后娘娘给皇上绣的格桑花，两年前奴才就见皇后娘娘在绣，没曾想还没完工。”

“奴才还听说，送这格桑花在漠北是有着祈求上天保佑的寓意……”

盛安宁看着香囊被周时勋拿在手里，脸色一白。

在大周，赠男子亲手所绣的香囊是表明情意的法子。

两年前，她还对周时勋抱着希望。

从来不会绣工的她便潜心向宫女们学习。

可一伤心便停下，伤心过后又重新拿起。

盛安宁多少次觉得自己绣不下去了，又有多少次舍不得放下。

最终，在她的孩儿离去那一日彻底放弃了。

周时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把香囊带走了。

翌日，周时勋便正式给了使臣答复：“朕答应了。”

这在使臣意料之中，他早就听说了盛安宁失宠的消息。

满脸笑容的行礼：“愿两国百年交好。”

周全送走使臣后，重新进殿服侍。

许是实在百感交集，他大着胆子试探问：“陛下，您真要迎娶新后？可皇后娘娘还未被废……”

周时勋冷冷打断他的话：“朕废了她又如何！”

他把奏折往桌上一砸！

难掩怒气的开口：“以前即使她如何闹，朕也从未想过废她后位，可她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要朕废掉她，简直不识好歹！”

盛安宁闻言却笑了，笑中是说不出的苍凉。

这么多年了，从他纳第一个妃子开始，到他将自己驱逐去孤山寺。

她渐渐绝望，可他却觉得她不识好歹。

盛安宁总算明白，杀人诛心是何等滋味。

御案后的周时勋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吩咐周全：“把朕要废后迎娶她堂妹的消息，传去孤山寺。”

周全一愣，随即领命下去了。

盛安宁不明白周时勋为何还要特意传消息给她。

难道是觉得折磨得她还不够吗？

接下来的几日，盛安宁看着周时勋开始大肆布置，一边招待漠北使臣，私底下又传令驻扎在漠北的大军做准备。

盛安宁也明白过来，周时勋根本没想娶她的堂妹，反而打算借此机会攻打漠北。

想明白后，她反而越发心寒。

一个多么野心勃勃，心如铁石的君王，这样的人，她当初竟还以为他对自己些许情谊……

迎娶新后的消息一出，后宫便不安稳了。

第二日，沈芃芃就急不可耐的找上门来。

“陛下万安。”

周时勋抬手将沈芃芃扶起来，她顺势牵住他的手站起，问道：“陛下，您当真要娶新后？”

周时勋垂眸看着她：“吃醋了？”

沈芃芃嘟着嘴道：“只是臣妾担心漠北女子是否都像皇后娘娘那般野蛮，嫉妒心重，又心狠手辣。”

周时勋没有回答，只盯着她。

半晌突然问：“你觉得怎样算是心狠手辣？”

沈芃芃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顿时有些心虚：“她嫉妒妾身，屡屡罚妾身，还不允许后宫有皇嗣生下。”

说到最后，声音渐渐转弱。

周时勋只意味深长说一句：“有空多去看看婉嫔。”

“朕乏了，你退下吧。”

打发走了沈芃芃，周时勋撇下宫人独自去了凤阳宫。

盛安宁皱眉看着周时勋，不明白他为何又来她的寝宫。

她在时，他不来。

可她不在时，又日日都来。

周时勋拿出一坛酒，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起来。

又是一个满月。

他恍惚记起，曾经盛安宁会与他在月下共饮。

如今这凤阳宫里空荡得叫人心都发慌。

盛安宁就飘在他的头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周时勋喝这么多酒。

她没有注意到，月光下，她的身形正渐渐显现……

之后，盛安宁又不受控制好几次在人前显现。

有一次甚至人很多，幸好没持续多久。

只是宫中闹鬼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这个消息传到周时勋面前，他怒斥道：“胡闹！周全，立即彻查清楚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周全立即领命：“是，陛下。”

当夜，周全就将一个人压到周时勋面前。

“陛下，今夜此人在凤阳宫门前烧纸钱，被奴才抓个正着。”

“奴才已查出，他乃是御膳房的一等厨子，还曾服侍过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