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风雪。

刚入卯时，裴云起出府准备上朝。

然就见江苒娇小的身影还立在门外。

江苒在府外站了一夜，此刻见他出来，脚都没了知觉。

她想上前，却一下扑倒在了雪地中。

裴云起眼底划过一丝诧异，而后蹙眉将她扶起。

江苒爬起来，笑了笑：“先生，你还是关心我的。”

裴云起冷淡抽回手：“臣子本分。”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江苒的笑僵在了嘴角，心中才升起的热意又凉了下去。

不知何时起，裴云起也渐渐变得和其他人一样。

江苒心底止不住的抽痛，可是又觉得本该如此。

她抬眸，忍不住又问：“先生，你是真心要娶七姐吗？”

裴云起见她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模样，眼神骤冷：“赐婚，是我亲求。”

江苒眼眸一怔，愣在原地。

眼前的人转身上了马车。

江苒看着马车远去，声音轻不可闻：“也好，你得偿所愿，也好……”

马车越来越远，她心底的苦闷感却越来越深。

江苒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如何回的宫，也不知如何走到她母妃的坟前。

雪地中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便是她母妃云嫔的墓。

旁边，是一个新挖的土坑，那是她为自己所准备。

她们这些不受宠之人，在这宫中卑微到连死都没有人管，甚至于埋在冷宫中的荒地里，也不会有人去关心合不合规矩。

“咚”的一声，江苒跪了下来。

“母妃，不久后，女儿便能去陪您了。”江苒哽咽着说着，朝着坟磕了一个头。

“这些年女儿能活，多亏哥哥护着。他为了我，弃文从武，甘愿成为五皇兄的影子，我啊，真是个累赘……”

江苒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却引的喉间发痒，又咳了两声。

“母妃，女儿有一心仪之人，那人极好，好到女儿不知如何形容。只是他很快就要和七姐成婚了。”

江苒声音渐渐低哑，透着无尽的落寞：“我总在想，若您还在，若我像七姐那样受父皇宠爱，哥哥是不是可以把酒临风，吟诗作对，我会不会也能成为云起的妻子？”

她说着，眼泪簌簌掉落。

可惜她不能，也配不上。

她现在只有哥哥和这条命，而这条命也不过两月余而已了。

冬风凛凛，许久，江苒才起身：“母妃，等他和七姐成婚，哥哥战场归来替自己正名，女儿也能放心的去寻你。”

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撑到那时……

两日后。

阿兰兴冲冲地跑进房，对正在发呆的江苒叫着：“公主，六皇子回来了！”

无神的眼神瞬时有了神采，江苒心中一喜，忙跑去了六皇子陵游所住的院里。

陵游所住院子是冷宫中最小的，而他的屋子也是院子里最破烂的一间。

江苒站在门口，见陵游那高大的身影挤在破败窄小的房中收拾着，鼻尖微涩。

哥哥为她付出良多，但很快，他就能自由了！

江苒正要过去，一股血腥味突然钻入鼻内，她心一颤，再细看，陵游背上满是血痕。

驼色夹袄几乎成了破布，点点沾血的棉絮裸露在外。

江苒眼眶通红，又气的全身发颤。

这是刑罚司的鞭刑，可哥哥并未犯错，反而是得胜归来！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该这样的，若不是她……

陵游似是听见了江苒的声音，忙放下手中的薄被转身走到她面前。

背上的伤口痛的他脸色发白，然他还是扬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一被手帕包的严实的方物。

“瞧，这是哥给你买的胭脂，可喜欢？”

江苒愣在原地，目光怔怔地看着陵游苍白的笑，嗓子干涩，除了满心的哀戚，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