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赶车的护卫抢先开了口:“少夫人真是会识人,听过声音就能判定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唱歌的人,整个锦城怕是除了您没人不识无人不晓,那可是兰桂坊里的清倌,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南烟姑娘。
听说以前还是南方大户人家的女儿,后来因为战乱,逃到了北方,跟父母失散了。
进了这个兰桂坊,打出知名度,说是为了寻找到亲人。
上次陪着少帅去兰桂坊见坊主,有幸目睹了一眼,果真是国色天香,知书达理,多才多艺......”
“闭嘴!”护卫正说的兴致勃勃,就被墨凌渊粗暴的打断了,“我看你是色迷心窍了,就算看中了人家,也不想想坊主是否愿意放人给你。”
护卫听出墨凌渊语气里的怒意,很识趣的立即噤了声。
只是纳闷了,平时也开过比这浑了百倍的玩笑,少帅从未在意的呀。
这次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还动怒了呢?
难不成是因为少夫人在车里,怕少夫人打听这里的烟花柳巷?
楚云瑶却越听越满意,觉得南烟姑娘简直就是为墨凌渊量身定做的一样,而且,凭着墨凌渊的本事,也能帮助南烟找到至亲。
听墨凌渊的意思,并没有否认护卫对南烟姑娘的夸赞,证明他对南烟姑娘也是挺满意的,只是有点遗憾坊主不肯放人。
楚云瑶顿时胸有成竹的道:“坊主不肯放人,无非是因为南烟姑娘能为他赚钱而已,如果有足够的钱为南烟姑娘赎身,或者有比南烟姑娘更值钱的人取代头牌的位置,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那语气简直壕气冲天,壕无人性,透着赤果果的铜臭的气息。
坐在车外的护卫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那得一下子拿出多少钱才行?少帅府就算有钱,也不会把钱花在这上面。”
楚云瑶细长的眉挑了挑:“这笔钱不用少帅府出,我看中的人,我来想办法。”
墨凌渊听楚云瑶要自己想办法,只觉得她简直异想天开,先别说兰桂坊的坊主是什么人,单单南烟那一大笔赎身费,就不是楚云瑶能负担的起的。
她一个从小没了娘,有爹还不如死了爹的孤苦可怜孩子,到哪里去弄这笔钱?
再说了,一旦她想要用少帅夫人这层身份抵押什么贵重物品,立即就会有人上报到他耳朵里,为了杜绝她的心思,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给她一分钱的。
墨凌渊刻意的转开话题:“你今天跟张老在药房里,是怎么从尸体身上诊断出结果的?”
楚云瑶眼皮跳了一下,知道瞒不住,索性也没打算瞒下去。
波澜不惊的开口:“张老一早就怀疑这些人是中毒,但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带我去药房,解剖了尸体,看到尸体的内脏发黑,就确诊为中毒了。
张老本就医术高超,很快就找到解毒的方子了。”
“解剖了尸体?”墨凌渊太了解张老了,这个年纪的人,医术高超又德高望重。
但植根在骨子里的传统思想是无法改变的,死者为尊,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嗯。”楚云瑶见他似乎并没有起疑心,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如此血腥的事情,为何要带你一个小姑娘去执行?为何不直接让军医参与?”墨凌渊追根究底的问。
“大概是因为我是少帅府的人吧。”楚云瑶一本正经的回答:“张老毕竟不是军医,军医跟士兵朝夕相处,感情深厚,万万不会同意张老在尸体上动刀子的。
所以只好找了我帮忙掩护,万一出了什么事,还可以让你出面摆平。
上次白夫人生产那么血腥的事情都没有吓到我,解剖尸体对我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在我们乡下,吃不饱穿不暖,饿死冻死的人太多了,有些人死后连一床破席子都没有,被人抬出去扔到乱坟岗葬了,乌鸦整日在那块地方的上空盘旋......”
好似有什么悲凉的东西涌了出来,楚云瑶只觉得心口好似被压了一块大石头,沉重的透不过气来,这种感觉太过窒息,太难受了。
绝对不是自己的感受,大概是这具身体潜意识里残留的深刻记忆突然苏醒过来了。
车厢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两人各怀心事。
最后,墨凌渊又一次打破了死寂:“这么多人中毒,你如何看?”
楚云瑶的思绪被拉回,斟酌着回答:“很明显,这次的事件本来就是人为策划好的,想要用痢疾掩饰中毒的真相,拖延的时间越长,死的人越多,就会造成恐慌。
到时再有流言蜚语传出来,人人自危,军心涣散。
最坏的可能,原本铁打的营盘变成一盘散沙,会从内部土崩瓦解,根本就轮不到外敌入侵,就会早早举起白旗......
后果不堪设想。”
墨凌渊眼神幽暗如一口无波无澜的古井,眸底却暗潮翻涌。
原本以为她只是会点医术,巧言善辩有点小聪明而已,却没想到她竟然将军营里发生的那些事,都能分析的入木三分,见解独到。
他果真是捡到宝了!
马车快到少帅府的时候,墨凌渊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声警告道:“以后不许再那样,成何体统。”
楚云瑶:“情况紧急,我当时只是为了救人。”
“有我在,不用你救。”墨凌渊没好气的回答。
楚云瑶懒得理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靠在车壁上。
马车的车轮陡然陷入深坑中,楚云瑶毫无防备,身子失重,整个人直直的朝着对面扑过去。
墨凌渊本能的伸出手,接住她......
护卫带着歉意的嗓音在门帘外响起:“少帅,夫人,轮子卡在坑里出不来,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