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边去的第一个学期,我光是跟上花白头发的外国老头儿的课程就费了很大功夫,各种生活学习方面的适应也让我无暇他顾。
这边多雨,我养成包里常备一把伞的习惯。
在学校刚念一个月,爸妈就假借旅游之由来看了我。
久违的吃上小火锅,我也久违的不可自控地想起那个人。
但只恍惚一瞬,好像,他已经离我很远了,不过我们也从来不曾靠近过。
过来第一个月,人生地不熟,举目都是白肤碧眼的异乡人,其实还是孤独的。
所以在周降信息出现的那刻,我心里隐隐冒出了欣喜,但这欣喜又让我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厌。
我将这自厌撒到自己身上,更加完全的屏蔽他的消息,戒断反应罢了。
戒掉的过程偶有反复,那便只能用更强硬的手段。
一直到 11 月份,温度逐渐降下来,地面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学校离公寓不远,我背着书包穿得很厚,撑着伞慢慢往回走。
及至公寓楼下,看见那里站着个人,背影清俊,驼色大衣,浅咖围巾,背朝着我,仰头望着面前的楼层。
我看了会,他没动,我也没动。
直到我叫了声,「周降。」
他的背影似乎停滞了下,慢慢回过头来,雨夹细雪,他的头发被打得很湿,我慢慢走过去,把伞撑过去挡住他。
他出现在这里,很多话就没有多问的必要。
我带他上公寓整理,他的大衣也被淋湿,我示意他烘干机的位置。
找了套我哥放在这里充当有男主人的拖鞋睡衣给他。
他挺沉默,甚至不发一言,就只是视线绕着我。
「你去洗澡吧,别冻感冒了。」我说,屋里暖和,但将东西给他的时候,碰到他的手,冰凉。
我早上出门去上课,中午在学校随便吃了点,这会已经是下午五点。
也不知道他在那站了多久。
浴室水声淅沥,多一个人,屋里的氛围似乎都有相当大的不同。
我在厨房煮饭弄菜,切土豆的时候,感到身后有淡淡熟悉的香氛水汽,我的沐浴露味道。
「我来吧。」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土豆炖牛肉和一个虾,很简单的两个菜,我们围着茶几吃饭,电视上是我随便找的一个电影。
「喝点什么吗?」我想起身去拿点喝的。
他坐在我旁边,扯住我的手,手心贴合,他的手终于温热起来。
我回头看他。
太暧昧了。
不管是他身上的我的沐浴露味道、坐在地毯上相触碰的膝盖、还是这会他拉住我的手,灯光似乎也成了氛围灯。
我扭开,倒了两杯牛奶过来,这次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在这边,过得开心吗?」他以前吃饭是几乎不说话的。
我夹了块土豆放到碗里,「还行。」
「我不开心。」我皱眉看他,这样意味的话怎么会从他口里出来。
「我一直不开心,我经常去你学校那边逛,路过也好、特意绕过去也好,我还常去那家酒吧。我很想你,很不习惯。」他声音其实相当淡,没什么情绪,但话里似乎又有浓重的意味。
我打断他,「周降,你现在,又算是什么。」
「算是什么,」他低低重复,「算是,我舍不得你,算是,我想一直看着你,算是,」他抬头直视我,「我不想放开你,我喜欢你。」
他话音落,我却突兀地有点想笑,也有点莫名。
吸了口气,「你快吃吧,吃完,就去酒店。」
「姜莱。」他声音里有气。
我搁下碗筷,把他刚刚放进烘干机里面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沙发扶手。
「姜莱,」他只是沉沉的叫我的名字,坐在原位没有动。
「我就不送你了,还有作业,你吃完把餐盘放在这里,我等会出来收拾。」然后就进了书房。
开书房的木门前,我又回过头看他,「周降,你以后不要再过来了,影响不好。就算要过来,也不要再来看我,我自觉我的态度很明显。我不是在闹脾气要你哄,我挺清醒的。如果我们还有转圜,我只会把问题提出来,而不是分手,分手在我这里,就是没有以后。」
……
我的生活确实逐渐规律和充实。
这边的老师讲课太快,我一般都要录音,然后私下里配合教材听两遍,每天要比同班同学多花两倍的时间在同样的课程上,另外还有作业、小组研讨、及很多实践项目,还有这边新结实的朋友同学。
事实证明,对自己狠一点,效果就会好很多,不想、不听、不问,他在我的记忆里褪色,只是时间问题。
周降刚刚最后几句话,说实话,我心里是有些冒出来的宽泛的涟漪在心口震荡,毕竟算是我追求许久的。
但我不想了。
我和他的关系不论如何,永远都是不对等的。我喜欢他的时候,他被前女友伤心。我期待他的时候,他对我是可有可无。
恋爱三年,1000 多天,我反复点燃的热情就是反复被扑灭,我已经没有火种了,我也不想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