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最近是真挺忙的,我才歇了没几天,又来活了。
倒也不是她来,是太子去找她,这让我产生了危机感。
卢丞相的女儿被山贼绑架了,皇帝叫太子领兵剿匪顺便救人,我好久没有大施拳脚,偷来士兵的衣服参与了一小部分战斗,过了把瘾。
最后剿灭了山贼,大获全胜,我们闯入关着人质的房间,卢小姐被软禁在内,看见我们,眼前一亮:是你,你来救我了!
她好像在看我,但我不认识她啊。
我摸摸脑袋,朝左右后方看看,太子从身后走上来,我心虚地低头退下。
卢小姐收回目光朝太子行礼:臣女卢清见过太子殿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卢小姐,本宫来晚了。太子把她扶起来,眼眶发红,声情并茂道,让小姐受惊了,本宫这就护你回京。
他们乘上马车,卢清笑着招呼我:你是第一个冲进来救我的,我们着实有缘,上来坐吧。
我巴不得答应,赶紧爬上去。
车里就我们三个人,卢清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坐在一边,太子看了我一眼,浑似不认识。
要是十年不见,我也会忘了他长什么样的。
太子给我们倒了茶,又开始了互吹程序:卢小姐临危不乱,还能一眼辨识本宫身份,实在机敏过人,令人钦佩。
嗯,我小时候见过殿下的,还有安妹妹。卢清却没有接他的话,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我们家的天赋,是过目不忘。
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提我,难道她认出我了?可是她是谁!
我惊惧地僵在那,埋着头一动不敢动。
随即又安慰自己,我现在穿得像个铁桶,还是女扮男装,她应该就是碰巧一提,而且也可能是在说姐姐。
一定是这样。
安慰好了,我放心地喝茶压惊。
太子惊叹:本宫早知丞相有此天纵奇才,未曾想小姐竟也继承到了,我朝真是人才辈出。
殿下也这样想啊。卢清一点也没跟他客气,我从小饱读诗书,不惭愧地讲,自认也是人才一个,我正准备参加今年的科考,殿下就别叫我入宫了吧。
太子举杯笑起来:卢小姐自有锦绣前程,本宫怎会横加阻拦,还盼小姐金榜题名,来日在朝中再相见。
我有点羡慕她,她似乎感应到了,摸了摸我的手。
太子瞥了我们的手一眼,语气有些尖锐地笑道:卢小姐同本宫的侍卫认识才几个时辰,是否有点过于亲密了?
我看殿下不像那种迂腐之人,竟也说得出这种话吗?卢清笑眯眯地搓我的手,殿下既无意让我入宫,为何说话像是吃醋一样。
卢小姐说笑了。他错开目光,望向别处。
什么?吃醋!
我瞬间就有危机感了,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危机感,却是来自一个已经宣布放弃的女人。
但仔细想想,反正她也不会跟我抢,好像太子喜欢她,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有她牵制,还降低了真正的敌人出现的概率。
一下就想通了,我欣慰地回手摸她。
卢清笑着摸摸我的头,笑容有点眼熟。
太子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放下杯子,皮笑肉不笑:恕本宫冒昧,卢小姐成年已有些年月,为何迟迟还未婚配?
事业未成,谈何成家。她一点也没着急,原话顶回去,殿下就不一样了,您的终身大事干系到江山社稷,年纪也不小了,怎连个侧妃也没有,叫我等臣民干着急。
太子凉凉地扫我一眼,我莫名心虚地缩了下。
我做得那么隐蔽,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本宫比你们更急。他这样说,把目光收了回去,大概是流年不利,闹了许多笑话,怕是你也听过了。
卢清点点头:听过一些,同殿下照过面的未婚女子,不是当场出事,就是后来断了联系,能坚持下来的也都与您处不来……真不知我会遇到些什么。
太子莫名地笑了一声:卢小姐,不要吓自己,你不会有事的。
我倒不是怕,还挺想见识见识的……卢清笑吟吟道,只是殿下,你都快把京城的女子找遍了,也没有找过安芙,是出于爱护吗?
我茫然地抬起头看太子,他一脸荒谬。
没等他说话,卢清又道:还是说,就只是纯粹不考虑她呢?毕竟她家……
卢清!太子厉声喝断,偷偷瞥我,神色慌乱,你在说什么……
是臣女逾矩了,请殿下恕罪。卢清礼数周全地道了个歉,太子也不再发作。
我坐在那里发怔,想着太子最后一次和我说话赶我走,还有看也没看过我的这十年。
我都这么努力了,却是在做一个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任务吗?全都是白费劲,十年心血付诸东流。
越想越难过,脑子也是乱的,不行,稳不住了,眼泪要掉下来了。
可要是哭出来就糟糕了,他们肯定会注意到我,然后把我认出来,那就全完了,以前做过的事都会被查出来,真的会抄家的。
我当机立断,干脆掀帘子跳车跑路。
小芙!
安芙!
他俩一人一边急忙把我抓住,我回过头,惊悚地喊:什么安芙!我不认识啊!
啊?你居然在变装吗?卢清震惊,脸色大变,对不起,我不该喊的……
我哭了:救命,我真的不是安芙……
太子将我扯到怀里,紧紧按住,柔声安抚:别怕,没事,我不会出卖你的……
什么?你之前都在假装不认识吗?卢清再次震惊,你们怎么做到的……
停车!太子忍无可忍,喊停了车队,又朝卢清怒喝,你换到前面那辆车去,万不可说出此事,不然我有的是办法取消你考试名额。
卢清欲言又止,敢怒不敢言,甩袖子走了。
车里就剩我们俩,我哭得几乎昏厥,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马上就要被抄斩。
脑瓜子嗡嗡的,似乎听见太子一直在说话:安芙,你怎么那么能哭……小声一点,外面有父皇的人。
我不自觉地放小了音量,迷茫地啜泣。
是不是应该把太子杀了灭口?但是杀了能逃掉吗?有没有失忆的药啊?
安芙,父皇不希望我娶你,我只能暂且按捺,再另寻他法……他解释了一会,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你是一伙的。
我吱吱嘎嘎地转动脑子,抽抽着抬头看太子,分辨真假。
这人是大骗子,不管当年跟我说话也好,这些年和别的姑娘说话也好,讲过的真话一只手数得上来。
他忽然笑起来,眼似桃花,一点生疏也没有地揉我头顶,像是面对熟识已久的亲密友人:你还是哭起来最可爱了。
我恍惚地摸自己头顶:你真的跟我一伙的?可你十年都没见过我了啊,怎么会还记得我啊……
他浮现出心疼的神色:对不起……你一直跟着我,我一直都知道,却不能让你出来,但今后……
我脑子嗡的一声,声音颤抖地叫:你怎么会知道!我藏得那么那么好!
你是藏得很好,但我的暗卫更胜一筹。
他指了指头顶,我抬头一看,马车顶篷抠着一个和背景融为一体的人,朝我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
什么叫专业啊,居然连油彩都画了。
我深受打击,缓缓推开太子,挫败地坐到一边,埋着头按着脑袋思考人生。
安芙,你对我一片深情,我也想回报你同等的真心。他蹲在我面前凝望我,握住我的手,和煦地笑,我不想再让你等了,只是前路艰辛,你愿意和我一同面对吗?
我委屈地抹泪:无所谓了,自从我决定入宫,就注定要走一条艰辛的路,这就是钢丝上行走,刀尖舔血,早晚殉职……
他笑意更盛: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等我一段时间,我来安排。
我冷静下来了,上次说完这话,他就十年没理我,现在又是这样!
还是得靠自己。
既然如今已经暴露,那就不做不休,干脆暗抢变为明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