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的温度算不上有多冷,可沈知初的冷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绵绵不断的寒气顺着血液延伸到四肢百骸。
手指冻得发红,她单手举着伞,另一只手握紧拳头放进了衣袋里,可还是觉得怎么捂都捂不热。
沈知初漫无目地走着,她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蓉城的天变得真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眨眼就到春天了,春天本该是万物生机的季节,怎么到她这里,她就要死了呢?
沈知初站在路边打了辆车,等计程车靠边停下后,她慢吞吞的将伞收起来打开后车门矮身坐进去。
司机扭头问她:去哪啊?
半城c区。沈知初低头回他。
开了一段路后,沈知初忍不住地打开包又看了眼诊断书上的图片。
图片上的胃扭曲丑陋,让人不敢相信那是属于她身体里的一部分。
她的胃癌是饿出来的,和厉景深结婚四年里,为了讨好对方尽心尽力的按照他的口味做他喜欢的菜,想着对方回来后看着满桌子的菜,就算他不喜欢自己最起码也能感动一下对自己温和一点。
可是厉景深压根就不想不愿意和她吃一顿饭,她也不沮丧依旧每天做好饭按时发短信等着他来,这一等,人没有等到,反倒把胃癌给等来了。
眼泪最终还是没控制住掉了出来,沈知初吸了吸气,她自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是到了今天,她所有伪装起来的坚强土崩瓦解溃不成军,胃部一阵阵的抽搐着,沈知初蜷缩着身体忍不住的发抖,咬紧的牙齿深深溢出一段呻吟。
司机听到抽泣声,抬眸看了眼后视镜,只见女人曲着身,瘦弱的脊背不断颤抖,车内的空气好似都要被她夺走,他还是头一次见一个人哭的这么绝望。
小姐,你怎么了?失恋了,还是工作不如意?
后面没人回他,他继续道: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想开点,哭也不能解决问题,回去好好休息,明早太阳升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沈知初抬起头,嘴角扬出一抹苦涩,谢谢你。她没想到得绝症后安慰她的竟然是一个陌生人。
司机笑笑没说话,继续专心开车,到了半城,他将车停在临时车位上。
车程半小时,车费总共28元,沈知初扫码付款下车,将手中攥着的诊断书撕碎扔进垃圾箱。
一阵冷风吹来,沈知初擦了擦脸上干涸的眼泪,再度恢复成了往日那个面色平静波澜不惊的成熟女人,只是眼眶有些红肿,脸上毫无血色。
疲惫不堪的上了楼,沈知初摸出钥匙往左转了半圈后门开了,浑噩的大脑感受到房间里不一样的气氛后瞬间清醒了。
隔着门板一听,里面传来打电话的声音。
厉景深回来了。
她要告诉她得胃癌的事吗?告诉后他会关心自己一下吗?
沈知初反复问着自己,脑子里还在想着的时候门已经被她推开了,然后她看见迎面而来的厉景深正脸色铁青的看着她。
去什么地方鬼混了?你好好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鬼混?如果去医院验血做胃镜叫鬼混的话那还真是,毕竟现在的她临门一脚就彻底跨入鬼门关了。
想着想着眼眶又是一阵发酸,厉景深并没有注意到沈知初已经发红的眼眶,只是一个劲的用眼神去指责她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沈知初从包里拿出手机晃了晃黑屏,说道:没电了。
她一共有两个手机,一个手机办公事,而另一个手机是专门为了等厉景深的联系,这两天她被胃折腾惨了,一时间忘记了充电,才会导致回来的路上没接到他的电话。
有什么急事?能让厉景深着急到给她打多次电话的,想都不用想是为了谁。
她刚想完厉景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往外拉,明月受伤了,失血过多你跟我去医院走一趟。
果然,他的紧张全是为了夏明月。
心头间彻底被酸涩占满。
夏明月严重凝血功能障碍者,血型稀有,而能配她血型的恰好是沈知初。
沈知初上下一身被雨打湿了,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的贴着脊背,唇色藕青,双手如冰,这些厉景深都没有发现,夏明月住的医院就在这附近,走路过去十分钟就能到,可厉景深心里着急,拉着沈知初强行将她扔到了后座车位上。
开着车的厉景深眼睛盯着前方,视线不经意瞥了眼后视镜,当看到沈知初那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时。
他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脸怎么白得跟鬼一样。
原来才发现啊。
沈知初嘲讽地勾起唇角,喉间像是堵了块黄连,她打开车窗看着外面下得越来越大的雨,身子冻成了一团,吐出的气变成一团冰雾,睫毛轻轻颤抖着。
厉景深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不说话,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股烦躁。
他感觉今天的沈知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过想了想,沈知初发生了什么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最应该关注的是夏明月的身体,这么一想,右脚轻踏了一下油门,车速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