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初把针插进她的血管里,可因为她乱动,针头插歪了,血液倒流。
陆之初将针头拔了,重新插了一遍。
陆之初看了眼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眼底划过一丝不忍:沈小姐,你不要为难我,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沈星晚并未在乎他言语间的怜悯,苦笑一声,不肯放弃,反扣住他的手腕,任由针头刺进肉里。
她感觉不到痛,恳求道:求求你了......
她几乎卑微到尘埃里。
她没有杀人,也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就是做了个手术而已!
陆之初放开她的手:薄少吩咐过了,我不能把你带出去!
那你让我用用你的手机好不好?我给我父母打个电话,求求你,就用一下手机......
陆之初拗不过她,拿出手机,沈星晚报了一串数字,电话隔了一会儿才接通。
那边传来一道憔悴的女声:谁啊?
沈星晚听出来了,是她的母亲戴问秋,她急忙开口:妈,是我,我是晚晚。
戴问秋声调猛的拔高,激动得声音都在颤:你这死丫头,从医院出去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找了你多久?
沈星晚微怔:你们不知道我出来了?
戴问秋低声哭着:你现在在哪,我来接你!
妈,我现在没事,我就是想知道,瑶瑶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瞬间沉默了。
妈,你说话啊,瑶瑶怎么了?!她跟你们在一起是不是,她还好好的是不是?!你让她接电话啊!
她嗓音嘶哑,情绪近乎崩溃。
你,你先不要管你妹妹,你先告诉妈妈你在哪,妈妈带你回家。
沈星晚心里一个咯噔,身体泄了力般,颓丧道:瑶瑶是不是死了?
妈,你告诉我,她怎么死的?
戴问秋支支吾吾的,最后只说了一句:她得了突发性疾病,病死了。
沈星晚凄凉一笑,手机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里面不断传来戴问秋的声音,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脑子里嗡嗡的,只有那一句,病死了。
刹那间,黑暗世界里那唯一一点希望的光,都灭了。
她浑身冰凉的坐在床上。
她不过做了个手术,她以为自己可以看到光明,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
陆之初重新给她换了针头,沈星晚坐在床边,长发散乱,脸色苍白,身体不断轻颤着
陆之初是医生,知道不打镇定,她的眼睛有多疼。
他叹了口气,随手把镇定扔进了垃圾桶里:沈小姐,好好休息吧。
沈星晚最后是痛晕过去的。
眼睛看不到,中途醒了两三次,可又很快睡了过去。
直到再一次醒过来时
口干舌燥,喉间像是着了火,胃也不舒服,她没有时间观念,距离她做手术,好像有两三天时间了
而她,滴水未进。
她苦涩的笑了笑,拖着这一副病躯,摸索着走出了房门。
薄云深的家,她很清楚布局,手扶着栏杆,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佣人们似乎在忙碌。
她跟薄云深家的佣人很熟悉,只不过现在她跟薄云深的关系恶化,她不愿意让她们为难。
她绷着唇,慢慢摸索着往厨房走。
脚下忽然出现障碍物,左脚绊上去,没站稳,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一阵阵窃笑声在耳边响起。
呀,沈小姐,眼睛看不见,走路要小心点啊。
大理石的地板,没有任何预兆的摔倒,沈星晚本就虚弱,此时,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
估计是新来的见风使舵的女佣,人性就是如此。
她拧了拧眉,重新爬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去了厨房。
沈小姐,饿了吗?
是吴妈。
来,这里有一碗吃的,专门给您留下来的,您快吃点。
沈星晚嘴角扯出一抹笑,对于这一点点的温暖,竟有些感激:多谢。
沈星晚摸索着碰到了碗,可是在碗的旁边,并没有筷子。
吴妈,怎么没有筷子?
吴妈似乎在旁边笑了下,语气温柔的说:狗吃饭,用什么筷子啊!
沈星晚身体一僵:你说什么!
我说,狗,只配吃狗粮!
你放肆!
沈星晚气得发抖,手摸到碗的边缘,直接就砸在了吴妈身上。
吴妈气愤的叫了一声:沈星晚,你竟然!
即使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我也是薄云深的未婚妻,未来的薄太太!我的名字,也是你一个佣人可以叫的?
这几天的屈辱,压抑,愤怒,所有的情绪都压在胸口,此时彻底爆发了。
嘶哑的嗓音,吓住了为非作歹的女佣。
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佣人们也都不敢再说话。
顿时,整个房间里安静异常。
沈星晚粗重的喘着气,冷漠的勾了勾唇:狗仗人势!
你!
这些人,不过是看到薄云深对她的所作所为,就觉得他们也可以对她做这些事!
只要她还是明珠集团唯一的掌上明珠,海市的沈家大小姐,旁人就别想对她指手画脚。
沈星晚没了吃饭的心思,也不屑和她争辩什么,重新摸索着回了房间。
进入房门的一瞬间,脱力一般,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她没有力气站起来。
只能将自己抱成一团,缩在墙角,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她想大喊,想说这一切都和她无关,可一切的话,都那么苍白无力。
她强逼着自己睡过去,等睡着了,不渴了,不饿了,也就没有薄云深的冷脸相对了。
沈星晚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那一年的盛夏,碧蓝的湖水,她站在湖边,看着不远处正在玩闹的沈月瑶和薄云深。
阳光正好,风景如画。
可就在这时,忽然狂风骤雨,薄云深不见了,只有沈月瑶在笑着看着她,笑着笑着,她的眼睛里,就淌出了血水
沈星晚瞳孔震颤,眼睁睁看着沈月瑶朝她扑了过来。
晚晚,我的眼睛好疼啊!
啊!
沈星晚猝然惊醒,瞳孔狠狠颤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双巨大的手攥住,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她恍惚听到楼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好像是有什么争吵。
她一手扶着墙,慢慢撑起僵硬发麻的腿,好一会儿,才有了知觉。
往门前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东西。
透过纱布,不是特别清晰,但隐隐约约能有个轮廓。
可这个想法,并没有让她有多开心,因为这是瑶瑶的眼睛
她推门而出,楼下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是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