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公子李长风约我在松竹楼相看。
这人表面衣冠楚楚,内里却是色中饿鬼,净干些龌龊的勾当。
只是他喜欢的,是表姐那样子顾盼生姿的明艳美人,而不是我,唯唯诺诺。
在秦跃章看不见的地方,蒋萦玉处处留情,惹得李长风纠缠不休。
我与她是表姐妹,眉眼相似。
上辈子她就总想推我出去,替她挡下这个祸害。
可我几乎不出府门,才没有上她的当。
后来她将他乱刀捅死,却与秦跃章说,是我害她被李长风玷污。
她杀人只为自保,她让秦跃章将我送上断头台。
这辈子我没跟秦跃章订下婚约,想来她的手段,只会愈加龌龊。
我轻轻吐出一口恶气。
李长风瞧着我,明明兴趣缺缺,还装得一副绅士做派。
「你跟你表姐的性子,倒是相差甚远。」
我拘谨地缩着脖子,吞吞吐吐道:「今日是我来,李公子……应当很失望吧?」
我端起茶杯,垂眸遮住眼里的轻蔑。
「我今日来,表姐也不高兴,大约心里也很惦记公子吧,没想到我成了恶人。」
「蒋姑娘惦记我?」
李长风掩不住的激动,又叹:「平日里她对我退避三舍,我还以为,她讨厌我。」
「李公子玉容风姿,怎么会有人不长眼,讨厌你呢?」
我带上一点羞涩,多吹捧他两句,他就美得找不着北了。
「若公子愿意,便许我拿公子做个人情好不好?我大胆为表姐牵个线,改日约个地方,你俩好好聊一聊。」
李长风眼睛一亮,他愿意,他愿意极了!
他做梦都想一亲芳泽,怎会拒绝与表姐独处的机会呢?
等他真见着她,我相信,这样的衣冠禽兽,不会让我失望的。
李长风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一口茶水喷出来,捂着肚子笑倒在桌边。
想到骄矜的蒋萦玉将要遭辱,这一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来,便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涌上心头。
蒋萦玉啊蒋萦玉,我分明说过,不要招惹我。
可惜啊,良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有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苏鹤山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两手杵在桌边,将我裹在阴影之中。
我太过忘乎所以,竟没有发现,他是何时进来的。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带着不动声色的强势。
我失语半晌,又装得木讷,规规矩矩地与他招呼:「苏公子。」
「嗯……你再瞧瞧,我是苏公子么?」
苏鹤山轻笑着掐住我的下巴,有些蛮横地抬起我的脸,让我仰面对着他。
我与他唇间咫尺,呼吸交缠,他的眼神在我脸上转了一圈。
我颤着声音,摆出十分无辜的表情。
「公子不是苏公子,又是何人呢?」
他勾勾唇角,眯着桃花眼逗弄我:「你就是喜欢装成兔子到处骗人,是不是?
「南姑娘,我们见过的,你一定不会忘。」
苏鹤山说,要我帮他拿一样东西,东西放在侯府,很要紧。
我端着热茶,悠闲地抿了几口。
既然被他看穿,索性我也懒得装了。
「苏公子的忙我帮得起,可我的忙,公子却未必帮得上。
「这笔买卖不划算,我没兴趣。」
我自以为潇洒自如,谁想苏鹤山却伏在桌上,痴痴地笑出声。
他笑得好听,人也好看,我羞恼地咬咬牙,红了脸。
「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听我现学现卖,他笑得更大声了。
「明是个小姑娘,正经八百地板着脸,怎么,我欠你钱了?」
苏鹤山伸手掐掐我颊边的婴儿肥。
他意兴阑珊地撑着下巴,轻轻打个哈欠,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就你那点巴掌大的事,办不成?你瞧不起谁呢。」
他嘀嘀咕咕,伸手扯住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他眼前,唇边露出刁钻的坏笑。
不等我出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秦跃章站在门外,脸色阴寒,沉声叫我:「南照,回家。」
秦跃章几乎是将我丢进马车的。
他一张嘴,除了训斥我,说不出好听话来。
「你一个姑娘家,李长风都走了,我还当你留在茶厢里是遇着什么事。」
他恼着脸冷笑:「原来是忙着勾三搭四,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等他说完,笑了。
「表哥也知道,李长风不是个好东西?既然如此正义,怎么没见你替我拦下姨母的好意?」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半晌吐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爹娘早没了,他们做不了我的主。」
我将帕子绕在纸上,满不在乎的态度惹得秦跃章大发雷霆。
「南照,侯府养你多少年,我母亲为你操劳,最后养出个白眼狼……」
他话没说完,我便咯咯笑出声。
「你们侯府干净,一尘不染十年清流,倒是我配不上了。
「表哥骂我白眼狼,我也不能白白担受此等名声。
「不如这样,请你回府转告姨母,她若敢把我配给李长风那样的禽兽,我就一头撞死在侯府的大门上,我不安生,大家都别想安生。」
秦跃章愣愣地看我说完一箩筐的狠话,迟迟没有反应。
他大约是太震惊了,从前的南照,懂事到卑微,说话永远看别人脸色。
如今怎么成了此等泼妇?
可该说不说,有时候做做泼妇,真是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