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眠眠从未见过陆凉城如此冷寂的目光。

她狠狠战栗了下，只觉心脏好似被一把尖刀绞得血肉模糊。

“另寻良人？”顾眠眠强压住喉间撕裂般的疼，声音却仍止不住轻颤，“凉城，你是……要与我和离吗？”

陆凉城没半刻犹豫：“是。”

冰天雪地的寒意瞬间吞没了顾眠眠，冷得她脊梁都在发疼。

但这痛，却不及心底万分之一！

曾经受尽万千宠爱，被先帝视作掌上明珠的公主，如今不仅饱经风霜、疾病缠身，竟还要遭遇被抛弃的命运……

多可笑。

顾眠眠别开眼，死死掐住手心才忍下泪意。

她声音轻得仿佛一碰就碎，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不同意。”

陆凉城眉宇微拧了瞬。

他看着顾眠眠，深邃双眸里的情绪如汹涌潮水般起伏不断。

但最后只是解下大氅，将它披在了顾眠眠肩上。

“雪大，我送长公主回去歇息。”

这话语如此关切体贴，可陆凉城那寡淡冷然的语气分明丝毫未变！

顾眠眠心头一闷，险些脱口而出：“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爱意？”

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下，只余一声——

“好。”

走回东院的路上，漫天飘雪。

顾眠眠望着那雪花落在陆凉城的发顶，倏地忆起那句诗。

“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此刻的她与他……便也算如此了。

卧房门外。

陆凉城停住脚步：“长公主早点休息，臣先告退。”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顾眠眠下意识出声唤住他：“凉城！”

陆凉城回头看来。

四目相对，她嗓音莫名沙哑：“你曾许诺我的那句话，如今……还作数吗？”

新帝继位那日，顾眠眠替陆凉城喝下了一杯毒酒。

命虽保住，却落下病根。

他在她病榻前许诺：“只要我在一日，便会护长公主一日无忧。”

如此，已三年。

然而此刻，陆凉城却沉默了。

寂静肆意蔓延着，终是吞噬了顾眠眠眸底的那抹希冀的光。

许久，她垂下眼睫，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僵持时。

男人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

“作数。”

闻言，顾眠眠倏然抬眸，却只望见了陆凉城离开的背影。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贴身婢女雪儿走上前：“长公主，自您嫁进王府，王爷便鲜少过来，今日为何不将他留下？”

顾眠眠咽下喉间的苦涩：“心不在这，强留下人又有何用？”

更何况这样做，只会让陆凉城更厌恶自己罢了……

之后，京城连着下了几日的雪。

东院的炭炉也一直燃着，屋内暖的透不过气来。

可顾眠眠还是觉得冷，一双手脚，就像是暖不起来一样。

忽然，门被推开。

婢女雪儿端着药走进来，见顾眠眠喝下才开口：“公主，刚刚宫里传来消息，王爷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

顾眠眠端着药的手一顿：“什么？”

“是……”雪儿有些犹豫，“江将军的赐婚圣旨！”

第四章

“咣当”一声，瓷碗在地上摔成碎片。

顾眠眠眼睫狠颤，心脏瞬间像被只大手攥紧。

“可知……赐婚的是谁吗？”

雪儿摇头：“不知。”

顾眠眠双唇抿紧。

似有利刃刮下喉咙里血肉，她声音嘶哑：“你先下去吧。”

雪儿见她脸色泛白，有些担忧，但还是应声退下。

屋内寂静，只剩炭炉中跳跃的火苗。

不知过去多久，顾眠眠觉胸口越发闷堵，便起身走出了卧房。

雪未停，呼啸的冷风如刀子般割痛脸颊。

顾眠眠拢紧身上大氅，心底却像结了冰。

旁人或许不明陆凉城对江染眠的痴情，可自己再清楚不过——

他绝不会心甘情愿地看着心爱之人嫁于其他男子。

所以陆凉城替江染眠求的赐婚对象……是他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