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肴没走。
第二天我给班里同学上着课,他跟着学校领导来到班级门口,身后有人搬过来几箱牛皮纸包裹的书。
这边的温度已经不高,早晚都是个位数,且潮湿阴冷。但周肴还是穿得少,高领黑色打底衫外是件条纹衬衣,最外面套着件薄款大衣。
教室里一群穿着厚棉袄,擤着鼻涕的学生们看到来人很有些兴奋。
我放下手里的课本,主任招手叫我过去,然后笑眯眯地要给我介绍周肴。
「我认识他。」我直接说,与他再来个握手寒暄太傻逼。
周肴站在一边,面对班里的孩子们,表情倒是柔和了些。但也没看我。
「我去办公室批作业,你们发。」
周肴似乎另外捐赠了许多课外读物。
他站在门口处,我路过他,他没让。
我便多走几步从后门绕着走。
他就是这样,除了在常雯雯面前,在别处都是人捧着他宠着他,尤其是我。
我坐在办公室抱着保温杯给小七发消息,不知道她又在哪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找灵感或是给帅哥拍衣服。
「你弟,真的,很烦。」
她没回,我便开始认真批今天收上来的作业。
周肴在这边几天,虽然没在我面前晃了,但还是不消停。
晚上不是在和学校领导吃饭,就是带着某个班男生在破旧篮球场打球。
我总能从别处听到人议论他。
我妈都已经回去了,他还没走。
我只能视他为无物。我不可能替他走,我起码要把我这届学生带出来,对他们负责。
……
手术的后遗症,每到阴雨天便手脚发凉浑身难受。
这天下午,下了场小雨,我在职工宿舍抱着被子还是觉得骨头缝里都泛冷。便想去县里找个药房开点药。
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我给自己套了件厚棉袄,戴上围巾想着去校门口打车。
但在校门口,有些阴暗的天幕下,有个穿着浅咖大衣披着卷发的女生侧对着我,站在周肴面前笑。
那是常雯雯,即使我现在头昏脑涨,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从另一边绕出校门,喉咙发痒咳了声,想走远点去拦辆车。
但街道的树干地砖似乎自己在我面前转悠起来,这是有点烧糊涂了。
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扶住旁边一棵树。
「陈老师?」有人在面前叫我。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看清面前的男生,我们学校同一批过来的支教老师,还是个大四的学生。他女友跟我教同一个年级。
我还挤出个笑来:「小宋。」
「没事吧,陈老师?你不舒服吗?」
「我可能需要你帮我打个车……」我眼前有点糊,他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谢谢你……」我话没说完,有人拽着我的胳膊将我转过身。
「陈筱筱!」他的声音似乎有点大,但突然又降下去:「你怎么了。」
我扯着他衣袖上柔滑的面料将他手拿开,咳了声:「跟你没关系。」
一辆出租车终于停在我面前,我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些,飞快走过去打开门坐上去。
朝那位宋明知挥了挥手,就让司机离开。
周肴紧跟着要开我这侧的车门:「你离我远点。」我发了火。
然后直接用了最后点力气重重关上车门。
司机师傅人很好,直接把我拉去了县里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