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窗外是不断绽放的烟花。
现在这套房子隔音比元旦那次跨年夜的房子好多了,那个老房间会不停地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烟花声、人群欢呼声,衬托得在室内睡觉的她格外凄凉。
她今晚身心俱疲,不像元旦那么有精力去矫情了,那时候还会可怜自己,觉得自己形影孤单,被傅谨言抛下,她今晚只想着,等会傅谨言来,她要怎么做。
傅谨言好像也不想吵醒她,他没出声,就在暗夜中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临近零点,他手机里一堆跨年的祝福信息,他挑选了几个重要的客户信息回了,剩下的都是群聊信息。
不少群里都在发红包,他没去抢,有人在群里喊他:“延少呢,今晚没出来?跨年在家太无聊了,我爸妈又在念叨结婚,谁愿意结啊?”
“谨言是不是跟岁岁在跨年,所以没空出来?”
“怎么跨年啊?”这人语调暧昧。
“话说,路橙莹最近你们是不是也很久没见到她了,她好像很少回老宅,也不怎么来参加宴会了。”
“人家去当律师了,还有空?阿正呢?他是看谨言要跟路橙莹分开,打算去捡漏了是吧?我都撞见好几次,他巴巴地跟在路橙莹的身后。”
“实不相瞒……我也想……这么漂亮你们不想啊?说实话!”
“蛇蝎美人,我是没那个胆子。”
祁之正很快就出现了:“说话尊重点啊,一群大老爷们在背后说女人,今天还是过年呢。”
“哟,以前没见你这样啊,祁大少,现在来当网络暖男了?”
傅谨言没回复,面无表情地浏览完了,就把手机关上,打开了床头灯,他垂眸,看向了身旁的女人,凉凉开口:“路橙莹,我知道你醒着。”
他笑了下,有点毛骨悚然:“你把我当傻子,是吧?”
路橙莹睁开眼,正好对上床头灯的光,不耀眼,但她在黑夜中太久,偏过头,适应了一下光线,这才看着傅谨言。
傅谨言眼皮垂着,睫毛在眼下覆了阴翳,他薄唇淡淡:“不解释一下么?”
“解释什么?”路橙莹嗓音沙哑。
她也从被窝里坐了起来,靠在了床头,她把被子往上拉了点,遮住了胸前的风光。
“你觉得呢?”傅谨言的情绪在今晚起伏了好几次,何况,他本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呢,能忍到现在爆发,已经是控制过情绪了。
路橙莹睫毛颤了颤,笑意很浅:“那就一个个猜测吧?是我跟祁之正,徐宁桁走得近,让你不高兴了?”
他眼眸沉了下,凉凉讥讽:“你真看得起你自己。”
“那看来就是,我今晚没等你,先睡了,让你不高兴?”路橙莹又笑。
他转过身,睨着她,伸出手,掐了她的脸颊,淡漠:“再继续胡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看看清了她的脸,她脸色苍白,似乎很不舒服,眼圈通红,鼻尖也是哭过的痕迹,细看她的眼眸里还生出了红色的血丝,偏偏她不愿意落泪,看着他的神态,平静得让人更易心疼。
她说:“所以,你是想知道小惊蛰的事情么?”
傅谨言喉结滚动:“你怎么做到的?”
“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告诉我?”这句话说出来,傅谨言觉得有点熟悉,前一次他们吵架的时候,他就这样说,然后挨了她一顿骂。
她这次大概是真的有点累,也没骂他:“我跟你说过了,她是我女儿。”
傅谨言眉心沉沉一跳,有了点模糊的印象,路橙莹倒真的是从头到尾都跟他说,小惊蛰是她女儿,但是,她以那样的方式讲出来,他的确一开始没信,后面才想着去查,只是因为内心那几率小到可怜的怀疑。
他怎么也没想过,路橙莹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
这个词很陌生,他小时候被傅冠辰打的时候,他想过自己这辈子就不要小孩了,既然没办法做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何必让小孩出生来受苦?他一般也都会做好措施,只有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失去了意识。
但,这个词又很柔软,冲击得他心口隐隐作疼,又有一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隐约欣喜。
生气、愤怒和欢喜都有,也有担忧,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
傅谨言冷淡地看着路橙莹,想从她这边听到更多的话,见她没打算开口,他又问:“为什么要生下她?”
“为什么?”路橙莹笑了下,眼泪从眼角滚落,“你说为什么?”
她转过头,盯着他,眼神里都是燃烧的恨意,就算灯光柔和,却也倏然照亮了她眼中明媚的火光。
“我当时恨死你们了,我说过了,我不会要那个孩子,我只要我的前途,我都去了那样的诊所里,我不要她了,我要上学,我有美好的未来。”
这些话她之前都说过,她抿直了唇线,眼圈通红:“生下那个孩子只会害了我,那算什么生命?”
傅谨言下颚线绷直:“那的确是个生命。”
“杀了又怎么样?”她语气残忍冷漠。
他视线冷冷。
她低下头,抱住了自己的双腿,埋头进膝盖,哽咽声溢出:“可是,我害怕了,傅谨言……我不敢了……还没做手术,我一闭上眼都是血淋淋的画面,还有小孩喊妈妈的声音,我想去找你,可是,我联系不到你……”
她声音呜咽:“所以,我离开了那里……我想生下她,我会照顾好她的……她可能会很可爱,可是我低估了怀孕的痛苦……”
“还有呢?”傅谨言哑声问。
“还有什么?”她抬起头,泪流满面,眼底情绪复杂,声音沙哑,“你觉得我生下还有什么原因?”
傅谨言没说话,他脸色依旧寒如凛冬,却弯腰过去,将她连同被子,都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