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趁着儿媳妇话音未落,赶忙插了一嘴:「哀……」
他俩唰地看向我,我连忙把后面顺嘴溜出来的「家」字咽了回去,舌头转了个大弯:「哀皇上之多艰,孝感动天,独怆然而涕下,儿媳有一个办法,操作简单,立竿见影,或可一试。」
对着儿媳妇自称儿媳妇,老娘才是孝感动天届的南波万!
儿媳妇面色不豫地开口:「你还未过门,不必自称儿媳。」
你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叫呢,你当初进宫的时候,位份也不高,本宫这么难为过你吗?
本宫都没注意到你,何谈难为你。
不过,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了起来,我附身的这个小姑娘,名唤盛雪依,年十八。
一听这名儿就知道,那肯定是白衣胜雪,白莲发嗲的白又白存在。
上辈子装白莲,这辈子真白莲,我就不能来个有技术含量的人设吗?
但是这盛雪依,她确实有点特殊,她特殊就特殊在,她爹是个清官。
清官还成了个稀有品种,没想到吧?
这都是因为,上一届退位的胜武帝秦桀阳在位十二年,朝野清明,政通人和,难得呈现出水至清好多鱼的现象。
可惜狗鹅子一登基,他觉得不行,他觉得寂寞,他觉得大权旁落,于是开始搞事情,在朝中提拔出以赵楚两家为首的势力,让他们相互干架,啊不,相互制衡。
所以现在虽依旧是朝局和稳,边境安泰,朝中却仍免不了结党营私,趋炎附势。
还真是帝王心,海底针,帝王术,摸不透,举个放大镜都看不透这个憨批!
但还是有那么几个直臣,为人清高、为官清正,不肯依党附派。
而在这些贤臣里,就数盛雪依她爹官最大。
有多大呢?
七品县太爷。
可不要小看县太爷,县太爷至少还有官位,比其他那些因为正直而发配疆夷、流放宁古峰的,可好太多了。
我也万万没想到,上辈子我是奸臣之女,这一世我是忠良之后,这身份还挺随机的。
至于为什么盛雪依身份如此低微,却能成为太子妃?
还不是因为狗鹅子。
赵楚两家各有适龄秀女成为太子妃人选,但无论选中哪一个,都避免不了权势倾斜,一方独大,甚至将来太子登基,还有外戚干政之忧。
你看看,玩儿脱了吧!
于是,狗鹅子起早贪黑的选了很久,就选中了盛雪依这个倒霉蛋。
而且盛雪依还不是一般的倒霉,她刚踏上进京的路,我就开始生病,等她到了京城,我就开始病重,待她进宫朝拜觐见,我殡天了。
等等,这么一说好像我更倒霉一些。
不得不说我死的可真是时候,这要再晚一点,赐婚圣旨可就下了,我就得嫁给我孙子。
我虽然是个毫无底线的变态,现在又变成了死变态,但是我还是想问: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而儿媳妇作为太子之母,自然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小县官的女儿,又拗不过狗鹅子,就只能来拗我。
就好像我能做主似的。
我还真能!
我想好了,虽然狗鹅子六岁的时候,我就因为尝试造反失败而入了净心佛堂,然后他就被养在了秦桀阳身边,与我见面次数屈指可数。
但我助他登上帝位之心,苍天可鉴,他也一直铭感五内,所以才十五岁一登基,立刻就尊我为皇太后,极为孝顺体贴,事事以我为尊,压根不知道我不是他生母。
若是能让他接受我附身还阳的事实,他定会待我如旧,到时候岂不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
这么坑鹅子,难道我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不会,我的良心不止不会痛,还美滋滋的。
不过这事儿不能操之过急,他最忌讳鬼神之事,万一认定我装神弄鬼,小命说没就没,还是试探为上,徐徐图之。
儿媳妇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被她怼的,到底更牵心狗鹅子的安危,遂缓了缓脸色:「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怀好意地一笑,从陈太医的药箱里取出一根银针,照着狗鹅子穴位就扎了下去。
狗鹅子还没醒,陈太医却急了:「你怎可如此对待皇上龙体?」
哦?我不能这么对待龙体,你就能这么对待本太后凤体?
「陈太医德高望重、医术深湛,难道没有听说过此法?」我开始给他挖坑。
他一噎,讷讷道:「自然是知晓的,只是……」
我立刻抓住了他的话头:「陈太医原来知道这个方法,可是不给皇上用,任由皇上昏迷不醒,是何居心?」
没错,我就是赤裸裸的报复,想当初我病重那会儿,经常昏迷,手都被他扎成了筛子,我要扎回去!
但我不知道的是,当初每每我失去意识,狗鹅子就会收起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阴森狠戾地瞧着着陈太医,一副恶鬼索命的模样,直吓得陈太医满头冒汗,只好选择现在死不如等会死,施针将我扎醒。
等我一睁眼,狗鹅子又是一派良润款款,温和无害。
所以我才被这变脸精狗东西骗那么久!
陈太医被我怼的哑口无言:「这……你……」
儿媳妇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陈太医,她说的可是实情?」
趁着陈陈太医一脸有理说不清的模样,我立刻巴巴地给儿媳妇火上浇油:「他说不清,治他的罪。」
却不想话没说完,狗鹅子睁开了眼,语色沉沉地问:「要治谁的罪?」
我虎躯一震,深觉现在不是正面刚的好时机,立刻往后退了退,将身形隐藏到垂幔之后,小脖儿一缩,啥都不说。
狗鹅子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幽深深的目光瞧向我的方向,惜字如金:「过来。」
我假装没听见,却被人一把踹了出去,下手那个重诶,我委屈,但我还没说,就又被人照腿窝踹了一脚,一下跪了下去。
行呗!从哪儿下跪,就从哪儿请安:「恭祝皇上圣体安康……」不了!
「你是方才哭晕的那个?」狗鹅子淡淡启声,他一开口,我全身的寒毛都向他起立致敬,可见他多狗气逼人。
「是……」吧?我乖巧地答话,心里却诅咒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你很有孝心。」他又说。
哼,没你有孝心,没准我就是被你个狗东西孝顺死的!
他没再多言,合了眼,面色疲乏,贴身太监立刻就示意所有人屏退。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狗鹅子就甚有威严,如今虽身子微恙,却仍是气势不减,不过片刻,整个屋子的莺莺燕燕、从从众众都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我也赶紧站起来跟在后面,却听见他又开口了。
「你留下。」
我会理你?
我肯定得装没听见,加紧脚步往外走。
却忽地被他一把攥住手腕,未及反应,他又猛然一拽,我嘭地就扑进了他铁硬的胸膛上,撞得我脑瓜子嗡嗡的。
他心口震震,沉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不出喜怒:「让你别走,没听见?」
就是听见了才紧着迈步子,还是没赶趟,下次得跑才行。
他见我不出声,又道:「抬头。」
我没动,你当我是落枕吧,落枕只是因为我很怕,怕我一伸手就把你往死里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