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唢呐吹个不停,鞭炮声绵绵不绝。
赵洛神从破败的院落里跑了出来。
一个月前,嫁给寒江楼的那晚,她被打落至此,寒江楼不准她出门半步,违令重罚。
她忍着腿疼跑到了前厅,一眼便瞧见了寒江楼。
他穿着大红喜袍,映衬的他越发俊朗无双,新娘站在他的身侧,看起来无比登对。
赵洛神想冲过去,但礼司一句‘送入洞房’,瞬间让她止了步。
大典已成……赵洛神的脸色惨白,手撑着墙,勉强站稳,心底想对他说的那句‘娶谁都可以,为何要娶她的妹妹花雨烟,为何要娶她最痛恨的人’,就这么哽在了喉间,说不出来。
转身入新房时,新娘没站稳,寒江楼敏捷的抱住了她。
新娘的红盖头意外落了下来,众人倒吸了口凉气,新娘也有些慌乱,寒江楼却毫不在意,笑着在新娘唇上亲了口,“本王迫不及待,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皆笑。
赵洛神的脸上血色全无。细长的指甲嵌入了掌心,丝毫不觉疼。
“送入洞房!”再一声落下,寒江楼抱着新娘大步望新房走去。
正走着,新娘花雨烟突然往一处望去,十分讶异,“姐姐……”
寒江楼脸色一变,顺着花雨烟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赵洛神站在暗光处,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厉色,“本王有说你可以出来?滚回去!”
众人不识赵洛神,正纳闷时,花雨烟挣扎着落地,而后巧笑盈盈的走到赵洛神的面前,亲昵的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今日是我与王爷大婚,往后我们姐妹共侍一夫,可要相互照应。”
赵洛神抽回手,只盯着他一人,“你,非要这么做吗?”
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便是当朝武陵王的王妃——赵洛神。
听闻寒江楼与赵洛神青梅竹马,自幼便有情意,寒江楼十八岁那年父亲被朝廷小人陷害致死,母亲殉葬,他也遭人暗算重伤,家族就此没落,赵洛神却与寒江楼解了婚约,落井下石。
重伤的寒江楼跪在相府门前三天三夜,只求见她一面,赵洛神都狠心没见,遣人辱骂毒打他,又书信一封,辱他连条狗都不玛丽团队如,娶她更是痴心妄想。
寒江楼看完信直接晕倒在相府门前,大病一场险些丧命,后离开京都,参军。凭借他的才能屡获奇功,一跃成为侯门,后又屡建战功,直接被皇上赐为唯一一个外姓王,今年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把赵洛神娶了……
“你有什么资格对本王指手画脚?”寒江楼眉宇间的戾气极重,“来人,王妃罔顾本王的命令,鞭挞三十!”
众人大惊。
花雨烟求情,他拍了拍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被人按压在凳子上的赵洛神,“是她自找,怨不得本王。”
“谢景……王爷,”赵洛神看着他,卑微无比,“映雪愿受罚,映雪什么都能承受,但求王爷,别碰她,好不好?”
花雨烟楚楚可怜,“姐姐,妹妹待王爷真心实意,姐姐不喜王爷便罢,何以要拆散妹妹与王爷?”
赵洛神没应声,只是望着寒江楼,再次请求:“别碰她,求你了……”
他知道的,花雨烟的娘一入府,便活活气死了她的母亲和祖母,把所有爱她的人都害死了,花雨烟还一直欺负她,事事欺压她,她不求别的,只求他……求他别让她没了盼头。
寒江楼盯着赵洛神,脸色铁青,“动手!”
配了辣椒汁的鞭子落下,剧痛蓦地传来,赵洛神的背上皮开肉绽,她的指甲断在了掌心,唇被她咬得出血。
有人嘲弄道:“活该啊,当年要是履行婚约嫁给武陵王,而不是高攀南离世子爷,这人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就是就是,这就是报应!”
众人交头接耳的话,赵洛神都听见了一些,她惨白着脸惨笑,想着当年的她如何高攀南离世子,如何毁了婚约?
当年明明是她,是她跪在雪地里求南离世子保住寒江楼的命,是她为了见他,被花雨烟阻挠,最后摔折了腿,被花雨烟按在地上折辱,腿因此落下病根,日日都疼,也是她让怜儿卖掉了所有值钱的首饰,想方设法送与他当盘缠离开……
她还曾书信与他:盼君归,待君娶。
她何曾对不住他?
在府里的那段时光暗无天日,可一想到他……想到要再见他一面,她才生生熬过来的,就盼着他回来,盼着他娶她,盼着他再与她说那句——
“此后余生,有我护你。”
可如今啊……
鞭子一鞭,一鞭的落下,打在她的身上,背部疼到麻木,她的手扣进了木凳里,视线愈发的模糊,却强撑着一口气,没有闭上眼睛。
目光中,她最爱的人容貌清俊,就站在她的前方冷冷的望着她,而他怀里拥着的,楚楚可怜侧妃,却慢慢的勾起红唇。
赵洛神晕过去了。
寒江楼就这么冷眼看着,命人将她丢回破院。
下人们见赵洛神不受宠,自然是没上心,甚至都没有抬,直接拖了回去。
血染了一路,赵洛神人事不省,后背血肉模糊。
伺候赵洛神的丫鬟哭的不行,求人找大夫,可弃妃……又有谁会理睬?[言鱼鱼]
……
赵洛神再次清醒时,屋外下着雨。
丫鬟怜儿正与备着药箱的老头说着什么。
许大夫道:“你家王妃本就有旧疾,如今还有这么重的伤,能保住人就不错了!日后好生休养,也许还有个把年头能活,还有,你日后莫再寻我,告辞!”
许大夫走后,怜儿擦干眼泪进屋,瞧见赵洛神醒了,瞬间喜笑颜开,“小姐,您可算醒了!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您感觉怎么样?”
赵洛神挣扎着坐起来,问怜儿:“他们呢,圆房了没有?”
怜儿欲言又止的望着她,赵洛神的脸色一变,喉间猛地涌上腥甜,掀开被子起身,怜儿制止她,“小姐,您要干什么啊?”
“我要去见寒江楼,”赵洛神咳了好几声,“带我去见他,带我去!”
“小姐……”怜儿的眼泪掉下来,赵洛神红着眼看她,声音轻颤,“最后一次了,带我去吧。”
怜儿闭上闭眼睛,“小姐,您不用去了!王爷昨夜一宿都留在烟夫人的屋子里,早上王爷出府的时候,脖子上都是……烟夫人屋里又要了热水净身,他们,他们已经圆房了!”
赵洛神的表情凝滞,蓦地吐了口血出来。
怜儿吓得花容失色,“小姐!”
赵洛神眸底的光,寸寸破碎,就这么死气沉沉了好一会,她忽然笑了起来,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下,“他真狠啊。”
即便是她再三请求,他也还是,还是圆了房……
怜儿刚想安抚,屋外有人匆匆进来,“映雪——”
主仆二人齐齐望去,只见一人穿着黑色的斗篷进来,帽子摘下,露出了俊美无双的容貌,怜儿大喜,“南离世子,您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