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们竟成了最炙手可热的佳偶。
方府门口的石狮子,又重新油光发亮,门槛五日内换了三条。
父皇用十里红妆,这空前绝后的排场,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买断了我们的父女情谊。
因而回门之日,遣大太监传旨,道只方景文进宫即可,公主应好好熟悉府中事物,学着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无事不必入宫。」
手令的最后,写着这么一句话,鲜红的印泥刺伤了我的眼。
不知怎的,我觉得那红,好似朵朵燃烧的曼殊沙华。
顷刻,便烧至我的眼眶。
养一个污点皇后之女十八载,算是仁至义尽?
罢,罢。
我从墙边螺钿箱中取出一竹木小盒,将这明黄布帛扔进去,合上。
下午,方景文自宫中回来,端的是喜气洋洋,看到我后,嘴角的笑弧也未收敛。
我迎面见着他一张春风得意的脸,只觉稀奇,自那晚后,他从未对我讲话,更遑论笑了。
「阿姐!」
从他身后闪出一张单纯笑脸,我道是如何,原来是佳人在侧。
「我今日在宫中不见阿姐,只见驸马,怕阿姐一人孤寂,就随着姐夫一道来了,阿姐不会怪我吧?」
「妹妹就是思虑甚多,以后想来直接来便是,阿姐还能因此怪你不成?」
「你说对吧,景文?」
我看向方景文,他脸色苍白,显然那一声「姐夫」,让他刚为见到仁熹欢愉,下一秒就清楚地认识到,两人今生再无可能。
可他不敢对仁熹发火,仁熹是弱柳扶风的娇花,他唯恐声音大些,便摧折了她。
于是脸皮抽动,想抿唇又强行停住。
低声向我:「大公主,请唤我方将军,我们之间,没有如此亲近。」
他低头不敢看仁熹,绷着脸快步离开。
他用最温和的语气呵斥我,这态度,真是又凌人又卑微。
我心中觉得好笑,于是便真的笑出声来。
「阿姐,你笑什么?」
仁熹不解。
我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没说回答。
仁熹走后,我好整以暇地回到房间。
果不其然,方景文正等在那里。
我甫一进门,就见他手上用力,将茶杯捏成齑粉。
我慢条斯理地阖上门,坐到他对面。
他猛然站起来,大步走到我面前,一双凤目含着煞气看着我。
「大公主对秦谨秦翰林穷追不舍,世人皆知,何必忽然转了性子嫁我?」
「仁熹不愿嫁,我就嫁了,就这么简单。」
我以茶盖撇去浮沫,淡淡道。
「我不信!」
「你不信什么?不信仁熹不愿嫁给一个生死不明的方景文,还是相信我随口胡诌的恋慕你许久?」
我冷不丁一脚踹向他的膝弯。
「啊!」
我站起身冷冷俯视他。
「我不喜欢别人俯视我。」
「别自作多情,你魅力没有那么大,我也不至于骗你,方、将、军!」
我刻意一字一顿,回敬他为讨好仁熹,下我面子的情意。
「仁熹曾说……心中有我,怎么可能……不愿……」
他喃喃。
「信不信由你,秦谨为仁熹可以舌战群臣,我为秦谨可以嫁你为妻。」
我粗暴地拽住方景文的袖子,将他拉起来。
我较寻常女子高些,他和我面对面站着,竟然一般高。
方景文神色暴躁,隐有一丝敬佩:「早先听说大公主深爱秦翰林,没想到公主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