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他不会放过我的。」
「阿姐,你死了,他会不会很伤心啊?阿姐,反正我也活不成了,你替我,探探路罢?」
身着九爪龙纹衮袍的少年盯着我,脸上是天真无邪,眼神却恶毒得让人胆寒。
……
我再次从梦中惊醒。
动静不大,却还是被门口守夜的人察觉到了。
陆执推开殿门,执着烛火,一身清霜。
他步履匆匆,撩开帷帐,恰好见我坐起身来,身上只有单薄的寝衣。
陆执的手顿住,过了几秒才慌忙收回,眼睛和手脚都在乱飘。
他跪在地上,借着烛火,我瞧见他白玉一样的耳垂,泛上了可疑的红色。
我哼笑一声,并不在意他的无礼僭越。
我自顾自地掀了被子,腿一抬一摆,换了个姿势,不着罗袜的脚就搭在了地上。
「殿下,地上凉。」陆执本是低着头,又不敢看,只能抬起头,声音小得可怜。
我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不甚在意道:「是吗?」
陆执迟疑了半晌,红着耳朵去拿鞋。
他生得很白,皮肤比寻常女子还要冷白细腻,正因为如此,愈发显得唇色鲜红,桃花眼晕周遭淡淡的粉色,忍不住让人想一再逗弄。
前世哪有人敢去逗弄九千岁,只能由他定夺旁人的情绪。
我眼神一转,起了坏心思。
陆执低着头捧了鞋来,我抬起脚,踩在他手上。
冰凉的触感就像他这个人,怎么也捂不热。
陆执定定地不动,「殿下……」
我懒洋洋道:「替本宫穿上吧。」
他耳垂的红色,渐渐蔓延到两颊。
陆执抬起头来和我对视,眼神晦暗,「殿下,请不要作弄臣。」
「想哪儿去了?」我听了这话,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作弄?」
我掩嘴道:「本宫没治你个忤逆之罪算宽宥了。让你去暗卫营,同本宫说说,你为何在本宫殿门口守着?」
真有意思。
九千岁小时候,竟如此有趣。
陆执一顿,眼神别过去,纤长如蝶翼的睫投下一小片浓密的阴影,「殿下于臣有恩,臣白日在暗卫营,晚上便来替殿下守夜。」
我揶揄道:「学了几分三脚猫功夫?就想尽侍卫的责了?」
「殿下救了臣,臣便守着殿下。」陆执抿嘴,眼神一暗,伸出另一只手,捧起我的脚,送进鞋里。
他指尖冰凉,又主动要去替我穿另一只鞋。
我探究地看着他,啧了一声,「死心眼。」
陆执替我穿好另外一只鞋,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说:「臣愿为殿下刀山火海,死生不论。」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行了,说得如此夸张,不过本宫记着了。」我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以后跟春桃多学学,这宫中的规矩繁复,日后行走莫丢了本宫的颜面。」
言下之意,我是准备将他带在身边了。
我摆手,示意陆执下去。
他离开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像是一匹只会独自舔舐伤口的独狼,带着野兽独有的直觉,执拗地认准一个死理。点漆一样的瞳仁里装下谁的身影,就恨不能马上叼回自己的窝。
前世能从一个无名小太监混到把控朝政的九千岁,是要几分胆识的。
如今不过才是个被我带回宫来的小孩,也敢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起身,慢慢踱步到窗棂处,开了扇窗,任凭夏风卷着蝉鸣缓缓发酵,白鸽咕咕扇着翅膀落在窗前。
以小博大吗?
自不量力。
我哼笑。
偏我们都是这样自不量力的人,挣扎着想要往上走,不肯轻易认命。
前世我是为了弟弟,今生也该为自己活一回。
我寻了纸笔,悄无声息地写了一封信,眼见着白鸽飞远。
月光洒进殿内,铺了满地幽幽。
「本宫是真的很好奇。」
「你有什么秘密呢?」我喃喃自语,眼神一寸寸结了寒冰,「本宫的……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