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说我得了一种叫离魂症的怪病,其实就是失忆,还是选择性失忆。
因为除了叶扁舟和苏婉儿,其他的人和事,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唯独和这两个人的纠葛,我是忘得一干二净。
据我娘说,我先前对叶扁舟十分迷恋,简直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不是在他上朝的途中假装偶遇,便是将自己做得不入眼的荷包、帕子送给他。
只是,叶扁舟一直冷眼相待,对我客气又疏离,并不是很喜欢我这种上竿子的倒贴行为。
为此,我在家里愁得茶不思饭不想,还为了他,把从小一起长大的童养夫费煊给遣散了。
我爹没办法,只得拼了这张老脸去向皇帝给我和叶扁舟求了赐婚。
我一边事不关己地听娘亲说着我那些荒唐事,一边透过檀木雕花窗看着正在院子里练剑的费煊。
现在的他身材颀长,长腿窄腰,舞剑的姿势优美又充满力量,我一时之间不禁看呆了……
明明小时候我俩一样高,他怎么突然蹿这么高了呢?
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没想到他却突然一个眼风过来,将我逮了个正着。
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中,充斥着淡淡的嘲弄。
我的心跳停滞了一瞬,脸也莫名其妙地有些热。
费煊是在我六岁时就来到瑞王府的。
那时候我得了天花,性命垂危,我爹遍寻天下医者却失望而归。
无奈之下只得听信了术士的谗言,要给我找一个童养夫,把病气过给他,我兴许就能安然无恙了。这时费煊便被人送到了瑞王府。
他是一个漂亮的孩子。按照术士的说法,如若我能成功地把病气过给他,那么兴许我会有一线生机。
如若我还是必死,那么费煊就会成为我的陪葬,作为我的小夫君同我一起共赴黄泉。
费煊和我在一间屋里待了三个月,轻而易举地被我传染了一身触目惊心的天花,白净的他变得面目全非。
好在后来我和他竟奇迹般地双双挺了过来,从此爹娘认定费煊是我的福星,从那以后他便作为我的童养夫留在了王府。
可只有我知道,费煊他其实是怨着我的吧,毕竟我差点害他死掉。
所以平日里他对我总是不苟言笑,只是沉默地听着我叽叽呱呱地说东说西。
说他是我的童养夫,他倒更像是我的一个小玩伴和守护者,陪着我、保护我。
王府里没有其他的小孩,所以有了好吃的好玩的,我总是第一时间去找他分享,可他也只是淡淡地接过去放在一旁,然后又开始心无旁骛地练剑。
但在我有危险的时候,他倒是会第一时间出现,护我周全。
次数多了,便让我生出一种他喜欢我的错觉,可我并不确定。有一次我在阁楼转角堵住他:「费煊,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不知为何,竟有点紧张地盯住他的眼睛。可他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否认道:「郡主想多了,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然后错开我走了过去,留给我一个倔强又骄傲的背影。
行吧,责任就责任,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童养夫。
再后来,就如我娘说的,我遇见了让我惊鸿一瞥的叶扁舟。
为了扫清追爱路上的障碍,我便把名义上的童养夫费煊遣散。
他恢复了自由,应该也挺开心吧,再也不用被迫担负起我这个责任了。
只是,这次他又回来了,就为了找我吗?
……
回过神来,费煊早已扭过身开始练剑了,我盯着他矫健的身姿和漂亮的剑式,心里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现在的费煊对我来说好像有一种魔力,我总会下意识地想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不想错过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我娘冷不丁弹了一下我脑门,取笑道:「现在知道喜欢人家了?你呀,当初赶人家走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我连连否认:「我哪有赶他?只是放他自由罢了,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但是……我娘说我喜欢他?
这种不知名的情愫在我心里兜兜转转,我还来不及掰扯清楚,便连忙否认:「他闷得像个铁葫芦,那张嘴像是白长了一样,我怎么会喜欢他?」
我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很是不屑。
「哐当」一声,像是有重物掉落的声音,我应声扭头就看见费煊站在门外,似乎把我说的话都听了去。
他拾起掉落的剑鞘,都没看我一眼,就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可是我的心里好虚啊,还有些忐忑,万一费煊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可怎么办。
……费煊果然没有再理我。
这都过了七日,他再也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这,是不是上次我说的话太伤他心了啊!
我在闺房里踱来踱去,决定投其所好整点他喜欢的东西去服个软,毕竟人家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了不是。
我去小厨房里亲手做了一盅猪肚鸡汤,然后又回房换了最满意的那身绯色衣裙,还让侍女小金给我梳了一头平日里很少摆弄的繁复发型,左看看右看看,看得我都快爱上自己了。
嗯,镜子里那个狐狸精一样的大美人好美啊。
费煊应该会多看我一眼的吧,嘿嘿。
我让小金提着鸡汤一路跟我来到书房,窗户是开着的,费煊正在里面看书。
我接过鸡汤,让小金先回去,然后自己敲了敲门,径直走到他面前。
费煊抬眼看我,冷冷地旁观着。
我弯腰给费煊盛了一碗鸡汤,然后双手捧到他面前放下,说道:「费煊,这是我亲手做的,感谢你把我从悬崖下救上来。」
说这话时,我是特意半弯着腰,因为这样最方便让费煊从前面看到我美丽低垂的眉眼,这可是我对着镜子练了好多遍的。
而且我特意放柔了语调,和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形象完全不同。
费煊他肯定会动容的对吧?
没想到费煊这狗男人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冷冷地盯着那碗鸡汤嘲弄:「郡主的鸡汤我可无福消受,毕竟我的嘴是白长的,也尝不出个滋味来。郡主还是拿走吧!」
狗男人!
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做的东西,他竟然不要。不要就不要,还冷嘲热讽!
我脑中的小火苗悄悄在燃烧:「费煊!可是我第一次做的东西,你别不知好歹!」
贺煊反唇相讥:「我毕竟是个闷葫芦,就是这么不知好歹。」
气死我了,我今天随意说出来的两句话现在全让他用来堵我嘴了。
我心里火大奈何嘴上功夫却不行,只好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到了闺房,小金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郡主,姑爷喝了高兴吗?」
我白了小金一眼还赏了她一记爆栗,小金赶忙捂嘴心虚道:「哦,是前姑爷。前姑爷高兴吗?」
气得我!
他高不高兴我可再也不管了!
对了,我的鸡汤还在他那里呢,可不能便宜了他!
于是我赶紧让小金去给端回来:「小金,去把我熬的鸡汤端回来,就算是喂狗,也不喂费煊!」
小金不明所以,还是乖乖听我的话去了。
过一会后小金回来了,支支吾吾回禀着:「郡主,姑爷他和你想到一块去了,他说那碗鸡汤他已经……他已经倒给旺财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该死的费煊!
气得我在闺房里骂骂咧咧了一刻钟,冷静下来后我才反应过来,我们家旺财挑嘴,从来不喝鸡汤的啊。
难道是费煊故意气我?
我揣着一肚子疑问决定去旺财那里看个究竟,结果管家告诉我,旺财今天就没着家,一大早就被一只小母狗勾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我又问管家,费煊是不是在旺财盆里倒了一碗鸡汤?
管家的眼里写满了「郡主好像有大病」,嘴上却恭恭敬敬地回复道:「姑爷,哦不,前姑爷和旺财互相嫌弃,怎么会给它喂鸡汤……」
诶?
那就一定是费煊嘴硬,趁我走后自己把鸡汤偷偷喝掉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