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结缔良缘。”
摄政王府,腊月初八,锣鼓喧天,十里红妆,热闹非凡。
女婢白芷将新娘搀扶着进了洞房中,捋着盖头流苏,叹了一口气,“公主,你说和亲有用吗?这摄政王一心想要攻打夏朝,也不知是什么仇什么怨。”
说起来自己公主命苦,偏偏成了这远嫁千山万里的和亲人选。
话音方落,只听屋外惊雷震天。
“嘭——”地一声,屋顶碎裂,一道人影砸了下来。
白芷躲得快,躲到一旁,新娘却没那么幸运了,直接砸到了床底。
满屋子的黑灰,复古考究的床榻成了一个坑。
“哎哟,搞什么啊?”拖长的哀嚎中,女人从坑里爬起来,捶着酸疼的胳膊腿,欲哭无泪,“怎么能倒霉成这样,踩井盖也能摔!”
顾柒染只记得自己从学校去图书馆的路程中,突然踩空,毫无预兆地摔得个底朝天。
她只顾着疼得龇牙咧嘴,却没顾忌到一旁的白芷吓得面无血色。
天降神人?
这人怎么奇装异服的,露胳膊露腿,伤风败俗!
对了!
公主殿下!
“公主!”白芷神色惶恐扑了上去,徒手拨开“残垣断壁”,鲜血刺痛了眼眸,与那红妆一色。
没了……
公主殿下没了……
当血肉模糊的脸,白芷倒抽了一口凉气,颓然无力地瘫坐在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妈呀!”这时,晕头转向的顾柒染终于发现了成为身下亡魂的人,她急忙跳脚躲开,不寒而栗。
女人一身考究的缎面喜服,广袖垂摆,长得好不好看不知道,凤冠的金丝直接插爆了眼珠子,岂止是一个“惨”字了得!
生为医学院五年的学生,顾柒染深刻的意识到,这人,没救了。
她机械般扭过头与丫鬟白芷四目相对,无辜地,耸肩摊手……
这压根就不是她的锅啊,阎王要她三更死,这才从天上掉下来砸死的啊!
“你……死定了!”白芷眯眼,浑身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这次和亲若是毁了,秦国必然认定夏朝无心交邦,唯一能缓两兵对垒的契机失去,长达二十年的战乱定将延续……夏朝危矣!
——
顾柒染试图逃跑来着,鬼知道这骨瘦嶙峋的丫鬟身手了得,三下五除二将她打趴,一身喜服在身,她端坐在重新置办的洞房中,苦不堪言。
她崴了崴脚,明显不合尺码,硬塞在鞋里,夹得脚背太疼了!
总而言之,她全身难受,恨不得脚底抹油就开溜,奈何绢丝窗外映着白芷那丫头的身影。
“咳咳。”
咳嗽声传来,烛光摇曳,有人推开了房门。
顾柒染急忙扯下盖头掩住了面容,视线里,男子绣金丝的长靴,步伐蹒跚,临近跟前,慢条斯理地挑起了红盖头。
四目相对,顾柒染双眸微微发亮,男子黑发高竖,冠着玉,冷白的皮肤,朱唇如弓,神仙颜值!
帅!
老天爷待她不薄啊!
顾柒染隔空舔颜,男人薄唇勾起一抹嘲弄,轻飘飘地抽回手,“既然嫁过来,就准备好守活寡一辈子的打算。”
啊,守活寡?!
她哪招惹这男人了!
顾柒染气恼地扯下盖头,正要说话,男人指骨分明的手堵在嘴边咳嗽着,门口迎来小厮,惊惊乍乍地喊道,“王爷不好了!祖母隐疾又犯了!危在旦夕呐!”
男子目光微凝,凛凛身姿迈开长腿就急匆匆往外去。
“嘿!你这人,还没说我怎么你了!”顾柒染不服气地跟上,男子红衣袖摆交杂着长廊的绣球,美如一幅画卷,她恍然想起白芷说过摄政王——夏侯封诀,字子卿,连名字都很美。
七转八拐,一处厢房外,女婢紧张不已,一盆盆血水往外送。
“祖母如何了?”夏侯封诀蓦然揪住了形色惶恐的女婢,剑眉紧拧满目的担忧。
“王……王爷……”女婢哆嗦着说不出话来,脸上不见丝毫血色。
“废物!”他一把推倒了丫鬟,阔步迈进门槛。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发霉腐烂的味道,混着中药,刺鼻得很,顾柒染探头探脑望去,就见老妇窝在床上,扶着床沿,“呕”了一口黑血。
腥臭,粘稠,面色青紫,指尖乌黑,是中毒的表现!
“祖母!”夏侯封诀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妇,当即呵斥着瑟瑟发抖的太医,“你们干什么吃的?祖母的隐疾为何频发隐疾?”
太医院的人有六七八,匐跪在地,噤若寒蝉。
无形的威压在厢房内一派死寂!
都这个节骨眼了,怪谁有用吗!
“让开,让开,都让开!”顾柒染摘下头上繁琐的发饰,挽起袖子来就要施展援手。
“谁准你跟过来的!出去!”夏侯封诀低声怒喝,眸光似锋锐的刀子。
凶什么?
顾柒染看在颜值份上对他的好感顷刻磨灭殆尽,一记白眼过去,“要是再不救,这位老婆婆就回天乏术了!”
避开夏侯封诀,顾柒染坐在床边,吩咐女婢,“梨树皮泡水,给我一些盐。”
说罢,她掀开老妇人的门襟,查看心口,果然,中毒已深,连毛细血管都是乌青的!
然而,正在此时,男人扼住了她皓腕,“别以为本王不知你何意,因本王一心执战,你欲加害祖母!”
要不是看他这张脸毁了可惜,顾柒染真想挠花他的脸!
“如果你还想你祖母活命,就听我的!”顾柒染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查看一旁的食盒,逐个打开嗅着。
她身着红妆,认真细致,夏侯封诀想说什么,终是止住,面色依旧阴沉。
“这是蛇毒?还是慢性的!”顾柒染捧着食盒大惊失色,一切豁然明了,难怪反复发作,原来是在这里!
夏侯封诀与她相视一眼,豁然站起,“你的话可当真?”
“我用脑袋担保,就是蛇毒。”
正在这时,丫鬟送来了梨树皮的水和盐,她麻利地调配成自制生理盐水,灌进了老妇嘴里。
“呕——”
老妇喝下吐了出来,不同于污血,这次满是恶臭的食物残渣。
夏侯封诀瞳孔微紧,扶着风烛残年的老妪,“祖母,您如何?”
“哈……好,好多……”老妇人半阖着眼,有气无力,但能吐出只字片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