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她,加倍对她好,怎么也比沈慕那个玩意儿强。
心里转得再多,面上却不动声色,车内一片静默。
苍穹波谲云诡,浓黑的云翻搅滚动像风暴中狂涛巨浪的大海。响了几声闷雷,微不可见的白色闪电炸裂开来,又被云层湮没。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落在车窗,随即迎来齐刷刷的雨声。
瓢泼大雨的洗礼之下很快升腾起了雨雾,模糊虚化着路边凶戾的霓虹。
陈砚伸出手印在车窗上,眼睛透过缝隙观察着窗外,层层雨幕交叠,自天倾泻而来洗刷着一切。
过历江大桥时,隐隐约约听到奔涌的滔滔水声,雨势这么大,江水涨得很快,在夜晚里看着也比白日更有气势些。
「到了。」程铭微微懊恼,觉得开快了点。
好不容易的独处时间就这么没了。
他还想与她待久一点儿,但也不会厚着脸皮和她一起下车,他怕太过热情会吓到她,况且她现在名义上依然是沈慕的人。
「打把伞吧。」
程铭不容拒绝地把伞塞给陈砚,这里离进门还有一小段距离。
「谢谢,我会还你。」
「嗯,下次再说。」
程铭朝她一笑,待陈砚走到门口时他才发动车子走了。
陈砚一进门就知道,沈慕今晚没过来。
未开灯的房间漆黑一片,但今夜并不单调。
落地窗未完全关上,混合着阴冷雨水的风强硬地挤了进来,打湿了飘在窗角的白色帘子。
时不时的闪电代替了朦胧月色,一阵阵断断续续的白光打过。
陈砚紧紧裹着被子,分出了一大半来盖住旁边的布偶娃娃——巴掌大小,表情蠢兮兮的,它像人一般,正面躺着,脖子下的粗胖身体掩在温暖的绒被下,塑料做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陈砚小心翼翼地照料着这个不会说话的娃娃,她能感受到它身体里藏着的感情。
如当初的少年。
两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十几年形影不离,姑姑还笑过这两人似连体婴儿。
姑姑是林木森的亲姑姑,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陈砚的父母在她还未记事的时候就因为空难去世了,家里只留她和爷爷。
林陈两家是世交,姑姑林青见她第一眼就喜欢得紧,来往频繁,半养着她,后来林木森的父母忙着生意也将孩子丢给林青。
姑姑一直未婚无子,就养着这俩小孩。
陈砚十岁的时候,爷爷也去了,给她留了一大堆够挥霍几辈子的遗产。
陈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有一天晚上姑姑不在家,黑沉沉的天上又打着炸裂耳膜的雷。
两个小孩吓得惊叫,瑟缩着抱在一起躲在墙角,连多挪出一步都不敢。
昏昏沉沉地睡到第二天天亮。
长大后林木森想起这件事,献宝似的把一个布偶捧到陈砚面前,那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做着蠢萌的表情,简直和布偶如出一辙。
一脸傻样,陈砚如是想。
少年微卷的发蓬松有型,略长的刘海交错地搭落在精致的眉骨,一双星目清澈有神,唇红齿白。
饶是看了十多年也没有腻。
他鼓起腮帮子,眨巴着眼,眼里亮晶晶的。
「像不像?像不像?」
「像,蠢。」陈砚毫不留情道。不想再看那个丑东西,嫌弃地别开了眼。
林木森趁其不备把布偶往陈砚怀里塞,「以后它就代表我了,不准扔。万一我不在你身边,有它陪你,你就不用那么想我了……」
陈砚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林木森就非常怂地不再惹她了。
陈砚内心无比拒绝,冷着脸看着它,默了几秒,还是想把它丢掉。
刚转身,林木森便了解她的意图,眼疾手快地把她拦住,表情可怜巴巴的,还带着赌气的意味。
「你要对这个我做什么?」
「……供着。」
「我睡不着。」陈砚凑在布偶的耳旁撒娇般低语。
她把它抱在怀里,它的身体那么软,轻轻地不太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