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说,把苏白周围的同学一个个逗得差点笑趴到座位底下,当然,被说的对象前面的男生除外。瞅瞅,那么大一小伙儿,被苏白说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辩解了。
然而,苏白这一连串的即兴激情发挥,把讲桌前正津津有味讲课的老教授给激动了,确切地说是把他给激怒了。只听教授发话了:哎,那边的同学,在干吗呢?
苏白唰的站了起来,那个反应速度之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她的回答更让人大跌眼镜,只见她一脸委屈,无比哀怨地说:老师,这位男同学抢我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表面上装着在听您的思想道德修养课,下边却干着有违道德的事儿,简直是拿着父母的钱来这造孽啊。那楚楚可怜的样儿,颇能和弱柳扶风的林妹妹PK一番。
男生要站起来辩解。苏白忙把他按住,压低声说:甭狡辩,你本来就抢了我的阳光。难不成你想让我在全班面前出糗?被那老头赶出教室?
苏白说这话的时候,坐在上边的老先生明显慢了一拍,没跟上苏白楚楚可怜时回答的节奏,正在脑子里回味一遍这女生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自然没注意到他俩现在的举动。
等到老先生想明白了苏白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激愤地叫了起来:那位男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抢女同学的东西,岂有此理!接着,老先生就走下讲台往这边来了。
苏白看到老先生的表现,急了,忙说:哎哎,老师啊,他刚才是跟我借红笔划重点来着,结果我以为他抢我笔,我刚给您告状的时候,他塞回来给我了,喏,您看,就这支笔。说着,她赶紧从桌上顺手拿了支红笔递给老先生看。
老先生眯着老花眼瞅了瞅,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说:哦,是误会啊。不过,这位同学,跟女同学借笔要说请借支笔给我,说都不说就从人手里抢,像话吗?下次断不可再这样了。
男生一脸的无奈和无辜,说:老师,我知道了。嗯,孺子可教!说完,老先生踱着方步回到讲台继续讲他的课去了。
俩人一齐乖乖地坐下上课,谁也再没搭理谁,那男生识趣地给她让开了阳光的播洒道路。
直到下课,男生临走时,放了张小纸条在苏白桌上。
苏白打开一看,上书:同学,你可真是刀子嘴,厉害起来,可以杀人的。没把苏白气绝,当场要追上去和他理论,还好被如苹她们拉住。
大家都劝,这话说来啊,横竖其实都是你苏白没理,人家又不是雕塑,上课总不能一个姿势坐到底了吧?动动身子活动下筋骨是应该的,挡住了你一点阳光,你就这么把人一通说,还招来老师让人在大众面前丢脸,人家半句没顶你,憋屈到下课,才写了这么几个字给你,至于再跟人在大道上理论么?让别人看到不丢脸啊。
苏白被大家这么一劝,也就不再去追了,说:得,我不去了。她转念一想,说,咦,奇了怪了,不带这样的啊,你们都胳膊肘儿往外拐帮别人说话?
如苹正经说道,你要是有理,我们会往外拐?
苏白心想,也真是没理儿,就忿忿地在心里说了句,小子,等着瞧,从现在起,我跟你缠上了。
这句话,像预言般,还真灵验了,不过,跟苏白当时想的可不太一样。那大小伙儿真跟她缠上了,追了她整三年。两人关系至今却仍是处于暧昧状态,准确的说,是那种超乎朋友、恋人未满的状态。
不过,以苏白的人缘来看,她似乎和很多男生都存在暧昧关系。但苏白从来只是把那帮人当哥们,至于那些男生里边有多少人把她当哥们,又有多少人真把她当女人,谁也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可以很肯定的说,是把她当女人看的,那就是张勤,就是这位跟苏白不争阳光不相识的大小伙儿。这大小伙儿是苏白后来叫的。
这个苏白啊,用如苹的话说叫没个正形儿,不正经起来,没谁的名字在她的嘴里吐出来是像样的。比如她叫如苹大苹果儿,素娅二娅子(二哑子),心妍则成了小心眼儿。
这晚是432的女孩们新学年的第一个重聚之夜。
苏白的话让如苹郁闷了,如苹顶了句:哎,我说,老三,你这么想谈,大家帮忙给介绍介绍就是了。
这下好了,矛头转向了苏白。
心妍也说:嘿嘿,你们这么一说,我会留意的。你们俩不也有挺多同学吗?都给苏白留意一下,知根知底不是更好么?还有啊,阿苏,你又不是缺人追,是你自己标准太高好吧。非要那什么有才有貌、外加有钱有性格有柔情。你自己想想,上哪儿找你那自定义的五有新人啊?对了,那个张勤不就挺好的吗?
素娅帮衬道:是啊,你也真是的,看看人家张勤,从第一次正面交锋到现在,这可第三个年头了,你对人就半点意思没有?
说到这,苏白瞪圆了眼。我跟他,哪儿跟哪儿啊,我俩性格完全不搭界,他那好学生样儿,整个一模范生。你们也不想想,他爸是纪检委委员,妈是省妇联的副主席,我要是进他家门,过的肯定是双规般的惨淡生活,我可不想当贤妻良母。不过,这家伙好像和我混熟了,说起话来也没以前那么正经了。
呵呵。阿苏,你也不想想,跟你混在一起,也能正儿八经起来?素娅玩笑着说。
苏白白了素娅一眼,转念一想,这黑灯瞎火的也没谁看得见,不是白费表情么?就抽起枕头往素娅那扔去,说:哎,二哑子,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素娅被她这么一说,哪肯罢休,又把枕头扔了回去
四姐妹笑闹成了一团,中文女生互相扯皮的景象可真是热闹非凡。
渐渐地,四姐妹都起了睡意。老大如苹打了个呵欠,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哎,各位,快十二点了,该睡觉啦,嘴皮子都快给唠嗑干了!其他三位也都附和:嗯,该睡了。
静寂的夜晚,因为天气闷热,窗帘也没拉上,月光如水般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小半个房间。心妍听着远处池塘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蛙声,越发感觉到夜的深沉与宁静。
另一边,同向铺位的素娅不时翻身。心妍想她肯定也没睡着,于是爬到素娅身边,摇了摇她的肩,轻声问:睡不着?
素娅轻轻应道:嗯,有点心烦。
唔?怎么了?
不说了,太晚了,还是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报到、领书,事情多着呢。随后,从老大的铺位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两个女孩相互看了一眼,捂嘴偷笑。
心妍回到自己的床铺,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回校前妈妈对她说的话:小妍啊,妈呢,别的不担心,我知道你乖,每年都能捧好些证书回来,妈妈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呢,还是那句话,别恋爱,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还小,才十八岁,知道吗?
她不耐烦地应道:好啦好啦,每次回校都要提这个事,从上大学开始你就念叨,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耳朵都要生茧子喽。不相信我啊!我知道,听妈妈的话,坚决不谈恋爱,学习至上!您也知道,我都十八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些分寸我会把握的。
母亲放心地笑了:你这丫头啊,嫌妈烦了啊?你这年纪,刚好是感情容易萌动的时候,但又是青春的懵懂期,所以我才时常提醒你,妈是怕你受到伤害!
心妍拍着胸脯笑着说:妈妈,您就放千万个心吧,要相信女儿嘛!女儿志向远大着呢,儿女私情,坚决不想!
她又想到妈妈送她进车站时说的话:妍儿,瞧瞧你这个头啊,大学就没怎么长高。记得,要多运动,不要总是学习,学习好固然重要,可你啊,个头也该长长了,还有,要多吃饭啊,每次回家来都见你瘦兮兮的,可怜见的。心妍确实不高,只有一米五九,不过,在南方,这种高度已经足够,而她又偏瘦些,所以总让人感觉这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
心妍吐了吐舌头,挺直了腰杆跟母亲比了下,说:唔,还不是遗传您的啊?瞧,还比你高那么点,已经是优势发展了。不过,我答应你,多多运动!这学期呢,我打篮球去,看能不能创造个奇迹,要是再长不高我也没法了!说完,满脸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在妈妈面前,心妍就是个调皮、活泼的小女孩。
妈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啊!也是,怎么就没遗传到你爸爸呢?他说着,妈妈像是倏地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心妍看了看妈妈,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妈妈的心思。
要进站了,心妍提了行李慢慢在前面走着,妈妈跟在后边。她突然有种冲动,转头抛给妈妈一句话:妈妈,你一定要幸福!然后,她跑进了车站。
想到这些情景,心妍在心里对自己说:妈妈,你幸福吗?女儿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让你为女儿骄傲,让你因为女儿而幸福。但是,此幸福和彼幸福相同吗?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她的心里又生出了恨意,是的,她恨那个自称是她爸爸的人。
看似活泼开朗的心妍,很少在室友面前提起父亲,在她的内心,父亲这个词离她越来越远了。
此夜,看来无眠。
忙碌的大学生活又开始了。
素娅和心妍一起把学生会的工作辞了。大一刚入校,她俩一起竞选进了院学生会,现在,又各自从办公室主任和外联部部长的位置上辞了下来。素娅打算这学期多花点时间在英语上,因为还没过四级,没有人可以不在乎这个成绩的;心妍则准备过六级。
周心妍喜欢看书,喜欢读知者的心语,在中解味智者的心境,在中回味古人的生命状态,在中体味学人的精神追求。所以她每天坚持晨读、上下课、晚自习的同时,也经常会在没有课的时候去图书馆看书。
她倾心于这样一种氛围:没有嘈杂的人语,没有混浊的空气,有的只是那轻轻的翻书声和那淡淡的书香味。走进图书馆,身边的喧哗便骤然消去,静谧得让人从容、淡定。在她看来,这种氛围,能让人在平静中品位淡淡的书香,在沉思中感悟文化的厚重。
在这汗牛充栋的图书馆里,她能找到一片心灵的港湾,这里,是真正的祥静之地。在这里,她没有烦恼、没有忧伤。
这就是她,喜欢读书的周心妍。
这天,周心妍在校报副刊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的名字经常出现,叫邓同,文章名是《感悟·喜欢》。
我叫邓同,看似很一般的名字,却被我那位是高中语文教师的爸赋予了很厚重的意蕴,取天下大同之意。我的专业是软件工程,但可能受父亲的潜移默化,从小我就喜爱看文学书籍,也颇得益处。诸如你们所见,我偶尔会在报纸和杂志上卖弄点文才小赚点稿费。我经常去校图书大楼的文学馆借书,偶尔我也会坐在那里的阅览室看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经常坐在阅览室里看书,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因为,我喜欢上了那个经常扎着蝴蝶结飘带的长发女孩。喜欢就是这么自然的事,我想,若是谁像我一样,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了她,也会自然而然地喜欢上她的。
我曾经看到她刚刚洗完头湿发落在腰际的模样,很是楚楚动人。初次见她是在那一次,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似乎尽量要压低,却始终控制不住的兴奋的声音:对,就是这样的嘛!我转头一看,是她,牛奶般水润而白皙的脸,一头柔顺的笔直秀发。简单、自然,让我不由得想起李太白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是一个很秀气端庄的女孩子,眉清目秀的,鹅蛋脸,以现在的审美观来看,不能算是大美女,可是,绝对是个符合古典美的女孩。特别是她那淡而甜的笑容,在当时黄昏的夕阳的照射下,被勾勒出极为美妙的轮廓。她抬起头,看见我在看她,脸一红,羞赧地低下头去,继续看她的书了。我看到她右手边上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是打开着的,上面还有一支笔,我猜想,应该是她为随时记录自己的读书心得而准备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天真、可爱和羞怯。我,似乎就是这么喜欢上她的。
我知道她经常来图书馆,还发现几乎每个周末的下午,她都会按时出现在阅览室看书。所以,我也开始经常坐在这里看书了,因为很想看到她,喜欢看她耳朵里塞着MP3耳塞埋头看书时静静的样子,就像一朵莲花,淡淡的、优雅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绽放着。一直很想更进一步的了解她,却又不想破坏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趁着她去书架找书的间隙,我拿书起身,装作要去放书的样子,往她的座位旁边走过,顺便凭借我5.2的视力瞟了一眼她合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三个娟秀的名字。我记下了,真美的名字啊!如花般绽放的娇妍的心!
我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哦,我想起来了,校报的文学专栏里,经常能见到这个名字!看着那些优美的文字,你会不由自主得联想到一个喜欢文字的、内秀的女孩。原来,就是她!果然,人如其名,文如其人。我不由得叹口气,亏得老爸还是语文老师呢,怎么不给我取个诸如晏殊、欧阳修之类的名字呢?再不然也来个秋雨、夏雨之类的啊?那样,我也能像她一样,写出那么美的文字,就能和她有更多共同语言了,当然,这属于一种漫天的胡思乱想了。
后来,我又发现了她很不同的一点。她好象很喜欢读理论类的书,特别是文学理论方面的。要知道,这文学馆里的读者大多是来读、看故事的。有一次,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她居然要拿《尔雅》这样一本大部头!这种大部头的书一般没什么人看,所以往往被束之高阁、放在书架的高层。她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孩儿,小小的个头。看着她踮起脚尖,挺直了腰,伸手要去抽那本书、却始终够不着的着急模样,我心里一阵偷笑:真是可爱啊!这可是个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我当仁不让地赶了上去,利索地把书抽了出来,递给她,她腼腆地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柔柔的声音,飘啊荡啊,流进我的心田,我报笑以回。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喜欢吧。亲爱的读者,你们觉得呢?
看完文章,周心妍骤然想起,难道是那个男生?
这天,图书馆里,邓同一如既往坐在周心妍的附近。快到晚饭时间时,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他心下一惊:惨了,没带伞。
看见周心妍收拾东西离开,邓同觉得四周顷刻寥落,于是也起身向外走去。雨持久地下着,虽然小了一些,却仍绵密如织。
邓同无助地站在走廊下,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周心妍从他身边经过,撑着一把淡紫色的雨伞。一如她,给人的淡淡的感觉。
周心妍看了看身边的他满是亟待帮助的眼神。
她轻轻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住在几栋?我送你过去吧。
十一栋。邓同不假思索地答应着。要知道,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啊!
七栋至十一栋学生宿舍在同一个区间。从某种程度上说,11栋的男生一直都在别区的男生嫉妒的目光下生活着,因为11栋是这个区间唯一的男生宿舍,7栋到10栋全部是女生宿舍,住在11栋的男生每次往三食堂长顺园去觅食(即吃饭),都能往这些女生宿舍楼的门口顺路打马走过,看着女生们进进出出,大可趁机搜索心目中的完美佳丽。
两人共伞,伞自然是由邓同负责撑的。尽管邓同也觉得自己当时内心的想法实在庸俗难耐,但他还是想说,上帝,请原谅我吧,虽然庸俗,但感觉是真的。
从图书馆到宿舍,有很长的一段路,这段并肩行走的路上,虽然两相无言,但我仍幸福得有些眩晕,我闻到了空气中氤氲着的淡淡的青草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我和她,好想这条路能没有尽头,我和她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尽管她只是低着眉看着路,并不看我。这就是邓同当时的内心语言。
到了七栋女生宿舍门口,周心妍停下了脚步,说:我到宿舍了,伞你拿着用吧!
邓同尚未回味完她那美丽的声音,只见她冲进雨中,向公寓跑去。邓同自然没反应过来,连谢谢也没来得及说。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可以把我送到再返回来嘛!回公寓的路上,邓同在心里直嘀咕。可他转念一想,哦,是啊,凭什么让人家送你进公寓,到时人家女孩被进出门口非一般的善男们异样地上下打量,那样,岂不是很尴尬吗?呵呵,这样想着,他也就释然了。
回到宿舍,室友王力看到邓同,说:真巧,我刚要发短信问你在哪呢。你就来了!
说完,王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邓同手里的淡紫色花边伞,说道:哟哟哟,这可是女生用的伞哪!怎么,有姑娘家怕你淋着,给你送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