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了,无极宫书房里。
陆星寒手里拿着书,视线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侍从进门来报:“国师,陛下今日突发奇想,要去皇陵祭拜先祖,随行只带了九十九亲兵护驾!信王殿下已经带兵去了……”
陆星寒合上手中书,脸色一变:“走,去皇陵!”
马匹疾驰,耳边长风簌簌而过,陆星寒靠近皇陵,便见信王兵马。
他勒马上前,只见信王江浅一身兵甲,身上还沾着血迹,显然方才与人交过手。
“陛下在何处?”陆星寒急问。
江浅得意大笑,挥手让人抬了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上前。
陆星寒看着白布,浑身一震,几乎摔下马去。
她……死了?
“听说她只带了九十九亲兵来皇陵,本王带了三千劲旅突袭,她在奔逃路上马车坠崖,本王捞回了她的尸首!”说完,江浅掀开了那块白布。
眼前的尸首面目全非,但穿着女帝的衣服,腰间更有先帝亲传的鸾凤玉佩。
陆星寒脚步沉重地走上前,看了一眼,眉头微蹙:“不是她。”
空气忽然一时凝滞。
紧接着,四面忽然响起脚步声。
信王江浅看着四面而来的兵士,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被包围了。
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江月吟一身便服走出来。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陆星寒身上,眼神复杂难言:“国师,到朕身边来。”
陆星寒站在原地,两人四目相对之间,他忽然明白,这一切不过都是她的设计。
他的眼神跟着沉了下去,果然是帝王心术,从头到尾,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将他摆弄于股掌之中。
是了,她是帝王。
江月吟见陆星寒站在原地,最终没有选择走到自己身边。
她的心缓缓黯淡下去,冷声道:“信王意图谋反,难道国师今日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护着她吗?”
却见陆星寒挡在信王跟前,字字辩护:“陛下误会了,信王是听臣传信,怕陛下有危险,特来护驾的。”
一旁的江浅也连连称是:“是啊,陛下,臣是特来护驾的。”
江月吟站在原地,暗暗攥紧了五指,眼眶发红。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在逼她,若此刻她说信王是造反,那他陆星寒就是主谋。
如今三军在前,这谋逆大罪下来,天下共诛,难道要她杀尽三军来护他一命吗?
曾经发誓要护她一生的人,如今,却用自己的命威胁她,去护另一个要杀她的人。
江月吟忽然拔出剑,寒光闪过,剑锋落在了陆星寒脖子上。
她红着眼:“你当真以为孤不舍得杀你吗?”
陆星寒看着剑身倒映出她头上帝王玉冠,表情僵硬:“臣从未如此以为。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动手便是。”
他闭上了眼。
江月吟死死握着剑,手不易察觉地在颤抖。
他是死了心要护着江浅的了,哪怕与她为敌。
江月吟的心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低泣,她的声音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孤知道,今日孤不杀你,来日便是孤死在你手中。”
可是,那又如何?她情愿死在他手中,亦不愿伤他分毫。
“哐当——”长剑落地,她拂袖而走,却更像是个战败的逃兵。
长风冷冽,吹起陆星寒的衣袍,雪花掉在他眼睫上,一片冰凉。
江月吟的背影在他眼中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直至消弭成无数人群中的一点。
皇城。
无数宫门幢幢,绵延着清冷。
江月吟案前是日复一日批不完的奏折,书房的烛火微微摇曳,映衬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放下手中的折子,她有些疲累地揉了揉眉心。
裴瑜从殿外上前回话:“陛下,信王已经被软禁起来了,可是国师……要如何处置?”
江月吟的身子僵了一下,有些颓然地靠在大殿的座椅上,眼前是空荡寂静的庄严大殿。
处置?她能如何处置他呢?
最终,她只是轻叹一声,挥手:“放了吧,孤,又能拿他如何呢?”
对他,她从来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