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所谓的大家大户,最高不过士族,没想这门户竟是京都城有名的将军世家。
这当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大户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是开国将军苏凭之子,年仅二十,战功显赫。
裴袖烛才回过神来。她抬头一瞥,余光早已瞄不到方才唤进来的丫鬟了,约摸她这会子已在门外伺候了。
红烛摇曳,灯火明灭,香炉檀香绻绕。此刻,偌大的洞房内只有两人。
裴袖烛盯着眼前这尤其俊美的男子,他模样倒不赖,长眉杏目,眉宇间透着三分英气。今日他喝大了酒,酒意微醺。
苏枕见她一直盯着他瞧,以为是身前的剑给这美人胚子吓着了,赶忙轻悄悄的将剑扣在木桌上,随后又沉默不知多久,道:方才的话,听清楚了?
见裴袖烛无声不语,只痴痴的盯着他的脸瞧,他心知问不出什么,只道:罢了,阿烛想瞧便瞧吧,要不夫君离你近些,瞧的清楚。
没有看你。裴袖烛听此,瞬时回过神来,一股热意涌上脸颊。她赶忙将目光移开,东瞅瞅西望望。
说来,她方才不过是愣住了,在想事情。
见气氛尴尬起来,她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转移话题道:苏大将军,您如此家世,为何娶我?
她不喜闻酒味,再加上同这男人不熟,他身上的酒味属实叫她心生反感。
为何?当年裴家没落,其实是
苏枕才想继续说些什么,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这敲门声极大,敲门人倒像是掐准了时辰,毫不避讳。
当然,那人倒也识得分寸,屋内人不开门,她并未直接推门而入。那人故意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将军!将军?罗夫人知道您今日大婚,罗夫人没说什么,可奴婢觉着您若是对她还有一丝愧疚
听这声色,讲话的是个婆子。
苏枕听此,无奈的长出一口气,不待这婆子再多说什么,回了句:我现在过去。
裴袖烛见身前的男人起身甩袖要走,下意识的伸手去拉他,她慢了一步,手空了。
那个,苏大将军,你的剑落下了。裴袖烛好心提醒道。
苏枕听此,愣了一下,随即道:明日我来取。
那当年裴袖烛正问着,门口的婆子不耐烦了,赶忙压高嗓门说着:哎呦将军,您可快些嘞,罗夫人本就身子不好,一日没吃东西了。
你急什么,这皓文苑是大家大户,连家仆都不会挨饿,分明是她自己不吃不喝的。裴袖烛话语七分冷厉,倒也不让着她。
往常她并不是这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若那人只是将苏枕叫走,她也不多说,可方才苏枕偏偏提到了她爹。
家人是她裴袖烛的底线。
阿烛,谨言慎行。说罢,苏枕快步踱出门。
门口的婆子见她抓空,得意的冲她甩了个白眼儿,恨不得将眼珠子甩出来。
见此,裴袖烛心里五味杂陈。
让她心里五味杂陈的,倒也不是自己的夫君在新婚之夜弃她而去,相反,她巴不得不圆房。
真正叫她闹心的是方才苏枕那翻未说完的话。
她一开始是想,她嫁到一个富贵人家,管娶她的人是图她的容貌还是身子,只要心里坦荡,好好过日子,好些事情都没所谓。
可方才苏枕竟提起了她裴家的没落?
不行,此事不可耽搁,待明日,她一定要向苏枕问清楚。
她正思虑着,方才那叫阿婵的丫鬟不知何时已重新点着烛,将桌上的交杯酒端下,随后又进门将门带上,此刻正眼巴巴的跪在她身前盯着她看。
夫人,您可真漂亮,怪不得叫将军心心念念呢。
听了阿婵的话,裴袖烛这才缓过神来,回答着:嗯,阿婵也很漂亮。
阿婵又安慰道:夫人,您别伤心了,您第一日进府,好多事情都不知。
裴袖烛没问什么,这丫头竟小声的跟她絮叨起来了:咱家将军可不是什么薄情的人,相反,将军他太重情义了,所以才叫那个罗晌儿屡次借着从前的事相逼。
从前何事?裴袖烛问道。毕竟无论如何,无论当年父亲身死是否另有隐情,她既已嫁给苏枕为妻了,多了解一些事情总是没错的。
丫头瞧门外无人偷听,便小声继续道:将军十七岁那年打了胜仗,那是他第一场胜仗,他高兴坏了,他说要携着战功向当今圣上讨要一位姑娘。
之后呢?裴袖烛倒是有了几分兴趣。
她记得那场仗。
三年前,叛军凶兵从北向南一路拔了好几城,仗打到了城门下,苏凭老将军身负重伤,苏枕扛起了统领众军的担子。他对将士们说,男儿之身亦是血肉之躯,就算是用血肉做盾,也要护住京都百姓,不叫叛军跨过城门半步。
也正是那场持续了三月才打下的胜仗,从大雪皑皑到春风拂面,他名扬天下。
丫鬟见夫人理她了,来起了劲儿,赶忙又说:可就在大胜当晚,面见圣上的前一日,他带着众将士饮酒做欢,喝大了酒。
像今日这般?裴袖烛问。
可比今儿酒劲儿大多了。丫鬟回答着:将军在帐中睡死,第二日起来便瞧见身边躺着个衣衫不整的姑娘。
听这儿,裴袖烛笑了,接下来的事她大概有眉目了。她平淡的接道:那姑娘就是罗晌儿吧,并且苏枕也不知他究竟是否碰过罗晌儿,不过经过这么个事,不论是否是罗晌儿精心安排,短时间内他都没法再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夫人说的极是,将军养了她和她的家人三年。不过说来也怪,就只是养着,并未给她名分,这三年也没有碰过她,每每去了她的房,都是看一眼,瞧过了便去书房歇着了。丫鬟说着。
对裴袖烛来说,这没什么,反倒符合苏枕的性子,若他真的来者不拒,才令人出乎意料呢。
裴袖烛有些口渴,捻了杯茶。
此刻天已蒙蒙黑,只有烛光萦绕在空中,与氤氲的茶白气混为一体。
裴袖烛瞥了丫鬟一眼,漫不经心的说着:苏枕心里已经装着位姑娘,不会给那罗晌儿名分的,再者来看,这位罗晌儿本身就来的莫名其妙。
就算是战乱逃亡的流民,也不太可能跑到将士军营,她怎么得到苏枕的,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