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儿,我可乐意极了,慌忙跳进雪地踩了两脚就扯着孟良辰衣袖跑:「快走,让我开开眼。」
我们俩抱着手炉窝在雪落轩里看孟良辰改写的《天仙配》,最后一幕是分别,佳人回了天庭,才子独留人间,看得我眼泪直流。
孟良辰拿来两壶酒:「喝点酒,就不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醉到不省人事,孟良辰被皇帝满皇宫追着打。
但是他说不后悔:「你酒量不如我,输我一次,你就会一直记着我。」
在我十岁的生辰宴上,孟良辰第二次被皇帝揍。
他说为我准备了最好的生辰礼,带我爬到了行宫最高的树上,指向一旁的荷花池,我惊叹春日里竟已开了荷花,且满池荷花俯瞰下去,竟是一支发簪的模样。
我正赞叹不已时,孟良辰拿出来了一支碧玉簪子:「我自己打的,好看吧?」
和荷花发簪,一模一样。
我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再华贵的礼物于我而言也都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所谓心意。
见我一脸感动,孟良辰开始骄傲的邀功:「我引来了温泉里的水,试了好多次,才成功催开了这荷花。怎么样,这次生辰礼,孟良洲的不如我吧?」
孟良洲送了什么呢?
我努力回想,似乎是一盒金珠,又好像是个金项圈,贺礼很多,但都大同小异。
于是我只能点点头:「你的生辰礼,最好。」
孟良辰高兴极了:「喏,孟良洲他不如我一次,你可要记住了。」
眼看宴席要开始了,我们俩准备下树,按照我以往的身手三两下便能下来,但今日穿了礼服,爬树容易,下树却迈不开腿。下到一半,不慎踩空竟从树上跌落。
虽然没有摔断胳膊腿儿,但太医说伤着筋骨了,需得静养三个月。
这一次,孟良辰没有再到处躲,而是结结实实地挨了皇帝几板子。
「疼吗?」
「疼吗?」
孟良辰隔天捂着屁股来看我,我们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问完又一起笑出了声。
「是不是恨极了我,让你整个春日不得外出。你这样的性子,怎能安定地待三个月。」
我笑道:「若是恨你,又能如何?」
孟良辰拿出一本书:「那我便每日来赔罪,给你解闷儿,直到太医准许你出门。」
说完便开始给我读话本子,一会儿捏着嗓子扮娇小姐,一会儿端着架子做大将军。
从那以后,孟良辰每日来找我,或是讲故事,或是耍枪,或是带来各种时兴的小玩意儿,让我养病的日子欢快了许多。
只是孟良洲,一次都没来过。
我问过孟良辰,他支支吾吾地说:「大哥近日功课忙,父皇看得紧,得空了他定会来看你。」
我知道,他在骗我。
他从不称孟良洲为大哥。
我问得多了,他便气了:「他有什么好,我不是在这儿陪着你嘛?」
对啊,他有什么好呢,大概就是长得好吧。
我可以出门活动的时候,已经盛夏了。
皇帝带着我爹去南方微服私访,朝堂交给了刚刚十五岁的孟良洲。
我开心极了,去向他道贺,我知道这是在考验他是否有资质成为储君。
我一路蹦跶着到他的书房,他见到我第一面没有问我好不好,而是皱着眉头:「岚鑫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行事作风应当稳重些才是。」
果然,他还是他,一点都没变。
「良洲哥哥,三个月没见,你瞧我长高了没?」我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我扭头望过去,这才看到在书架旁站着一个眉眼清秀的宫女。
「大皇子,您要找的《资治全册》找到了,现在便要誊写吗?」
能到书房伺候的都是一等女使,可这个宫女我却从未见过。
「你是谁?」
她并未向我行礼问安,而是站着答道:「奴婢林容微,本是行宫负责花草的。得大皇子赏识,如今是大皇子身边的一等女使。」
宫中等级森严,主子身旁近身伺候的女使们,大多家境清白。而做粗活的婢女们,多数是罪臣家奴。
我看着她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冷冷说道:「我与大皇子说话时,你如何能插话?既知我身份,又为何不请安行礼?可见如今虽从婢女升为一等女使了,规矩却没学好。我看你也不必在这儿伺候了,先去跟着嬷嬷学规矩才是。」
她听到这话,立刻一脸委屈地看向孟良洲:「大皇子,奴婢并非不尊重章姑娘,只是记挂着您要找的书,所以才……」
从小在宫里长大的我,这种手段伎俩见多了。
明明是我在向她问话,可她偏要对着孟良洲说,惹得他的心疼。
不等孟良洲开口,我已经招手唤来几个女使,把她架走了。
孟良洲见此情景,冷着一张脸看着我:「你如今越发任性了,不过一个女使而已。」
「不过一个女使而已,你又何必摆脸色给我看。」
我堵得孟良洲没话说,足足一个多月不见我。
那天以后,我一直在想,我到底为什么要黏着孟良洲呢。
或许,因为我是章家的女儿,是要守护大梁江山的章家的女儿。
我爹常说,如今虽无立嫡之争,但却有立长之论。陛下当年刀光剑影中被推到皇位上,便是立嫡立长的争斗中,捡了便宜。比他身份尊贵的,比他年长几岁的,都搭了进去。如今太平盛世,皇家少些争斗,于苍生而言是幸。
我爹担心他故去后,章家后人与皇家再无牵扯,没有人会再像他一样,不计付出的为皇帝、为大梁。
所以,我从小就知道,爹爹想让我嫁给储君,想把章家永远和皇族绑在一起,章家才能永久地成为另一个国库。
我是爹爹的女儿,我和他一样,希望大梁安稳太平。
皇伯伯那么宠我疼我,我更希望他能永无烦恼,到了八十岁还能追着孟良辰打。
于我爹和皇帝而言,所有的皇子都一样,在够格堪任储君之位的基础上,争议越小于朝堂稳定越有利。
所以,我从小接触最多的,便是皇长子孟良洲,我只能黏着他,缠着他。
只是随着我一点点长大,我发现,虽然孟良洲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
但我似乎更喜欢和孟良辰在一起时那种无拘无束肆意洒脱的感觉。
我爹不在的这些日子,没人管我,我便越发自由。
这日,我正在灯市街口吃牛肉粉,就看到了同样在放飞自我的贵妃。
她坐在我隔壁桌,身旁还跟着两个儿子,孟良辰和孟良泽。
「岚儿!」贵妃仿佛八百年没见过我一般。
「我一早就说让辰儿去接你,难得出宫一趟,他偏不。」
我端着自己的牛肉粉坐在贵妃对面:「他不肯有什么关系,到底咱们有缘。」
我带着贵妃娘仨,吃遍了灯市街,肉馄饨、素锅贴、糖糕、千丝粉、冰酥酪……
吃得走不动道了,就坐在画船上听曲儿看景。
贵妃捏着我肉鼓鼓的脸颊说道:「岚儿,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你要是我的女儿多好。」
说完独自思考了一阵:「哎,做不了女儿便做儿媳也是好的。岚儿,我这两个儿子,有你看上眼的没?」
还不等我回答,又道:「辰儿太闹腾,总是害你受伤,你肯定不喜欢。
「泽儿虽只大你十多天,但细心可靠很会照顾人。等陛下回来,我就去请陛下给你们赐婚。」
孟良辰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儿冷不丁开口,淡淡道:「母亲不必如此费心,她喜欢孟良洲那个假人。
「听说前些日子还为了老大书房里的一个女使吃醋,罚了那女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