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宴将这件事处理得果真很好。
他用八字不合挡了我们的姻缘,又不知如何说服了我父亲收了阿碧……不,沈清容,做了沈家义女,如此这般,沈家和霍家就还是好亲家,只是这件事本就是他霍家不对,我父亲的举动使霍家欠了沈家泼天的人情,而且……
而且他自称下贱。
他说他本是庶子,八字天生就不合我,而沈清容作为沈家的义女,就和他正好般配。如此这般,全了我的脸面。
真真是疯了啊……真真是疯了。
他为之奋斗十数年的,不就是想摆脱「庶子」的名头吗?
阿碧是有多大的好处,他甘愿自称下贱全了我父亲的脸面来换她一个好出身,摆脱了奴籍一跃飞上枝头,沈清容……沈清容……
娶的好名字。怕是从取名字那天起,就做好了让阿碧入沈家的打算。
我叫人在房里伪装我,大半夜偷跑出来去醉仙楼喝酒,踏出沈家大门的一刻,我才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醉仙楼是彻夜不关的,我进去,小厮们略显震惊得看着我。
我低头,一眼便明白了。
我穿着金丝线缝的小袄,看上去就十分富贵的样子,又是生面孔,这会子来的人不是醉酒莽汉,就是来玩姑娘的,我一个半大小姐,想必他们在想我到底是来捉奸的,还是来捣乱的。
我抿了抿唇,温声说:「找个安静的雅间,上两壶温酒。」
我没喝过酒,不知道什么酒烈什么酒不烈不烈,所以让小二自己斟酌,我照单全收。
大厅到了半夜仍然算是热闹,我自上了楼,透过窗看着外头和里面鲜明对比的寂静,忽而想,其实我便算是如今的长街,一如往常的寂静,而霍景宴如今就像这醉仙楼,热闹非凡。
或许他活得才算红火,我想。
酒很快上来,我斟了一杯,小小舔了一口,呛得我差点哭出来。
我咳嗽了好一会,抹去两颊的泪水,笑了。
忽而,有人敲了敲门,我一下警惕起来:「谁?」
有人推门而入,我愣愣地看着他慢慢行至我的面前。
是霍景宴。
他面色像凝了一层霜:「你在喝酒?」
我有些无措地试图找到什么解决办法,但是对上他阴沉的脸色,我脑子一片混沌。
「……是。」我只好乖乖作答。
「下人呢?怎么没有?」
或许是刚刚喝的那点酒迅速上头了吧,我居然说:「不是被你娶走了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尴尬地低下头。
他有些哑口无言,半晌,哑声说:「你又何必如此。」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像那天装的洒脱都被自己毁掉了,于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地开始饮酒,这酒太烈,我只敢小口小口喝。
他也只好坐下来,拿起另一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我垂着眸子。
「……许是下月初七。」他答。
「初七啊……好时候。」我这么说。但其实我想的是,他可真急啊,下月便成婚,半点也等不得。
他不再说话,我喝了三小杯就不敢再喝,酒意上头,我迷蒙地看着他,还是问道:「为什么不娶我。」
霍景宴不说话,只是沉沉地看着我。
「阿碧……阿碧她是很好,但是我……我……」我颓然地低下了头。
「算啦……」我声音很低,像是说给自己听:「不是我的,从来就不是我的。」
「好好待阿碧,她是个好姑娘。」
说罢,我就要倒下,茫然中他似乎托住了我的肩,还说:「其实我……」
其实什么呢?
我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