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礼貌地笑笑回应。
赵瑶书将眼神投向不远处的段修,半掩着笑,「皇姊带驸马上街倒是头一回,不知驸马的俸禄够不够买这奇货居的东西?」
我忍着没朝她翻白眼,「皇妹多虑了,皇兄和母后给本宫的嫁妆还够我们挥霍个几辈子的。驸马才华横溢,是皇兄钦定的状元,走到如今全靠自己。」
「噢,」我学着她半掩嘴的模样,「本宫没记错的话,庆勇侯世子好像落榜过四五次?」
赵瑶书恼怒,但又不敢反驳我。
我将方才藏好的木盒拿出来塞到她手里,「听闻世子身子不好,在那事上不能让皇妹尽兴。这是本宫特地让掌柜采买的药,本想明日送去府上给皇妹,如今倒省了不少功夫。」
赵瑶书的脸色变了几变,店里的人不少,纷纷低头忍笑。
「皇妹快回去试试,保准世子用后和驸马一样如狼似虎。」
赵瑶书见状忙拉着世子离去,但也没忘了拿那盒药。
段修来到我身边时,我早已笑得不能自已,有他扶着才没坐到地上。
我笑了半天,才发现段修一脸平静,「不好笑吗?」我问他。
「公主怎么这般维护我?」
我点了点他的额角,「因为你是本宫的驸马啊,不维护你维护谁?」
日光正好,斜斜地照入铺里,让我能看清他脸上的细小绒毛,浸在日光里,染上浅浅的金色。段修的眼睫微微一颤,「那药......」
「真的是买来下她面子的!你身强力壮,本宫要那药也没用不是?」我迅速一顿解释,末了又补了一句:「本宫发誓!」
「不必,我信公主。」他将我的手握住,眉眼弯弯,似要将笑悉数堆到眼角。
在奇货居买了些墨锭后我们又去了福香楼吃饭,本来想要厢阁,但被告知已经满了,我们只好作罢。
才坐下就听见旁边两个长相油腻的男子说话:
「这杏春楼的花魁可真是不一般,昨夜花了一千两终于抱得美人归。那肌肤滑如牛乳,那滋味可销魂了......」
「这兰疏姑娘的身价都这般高了?」
......
我忙去捂段满的耳朵,省得她将那些粗秽的话听进去,无意中却瞧见段修脸色不大好。
我这才想起书中提到段修的背景,段修出身贫寒,但进京备考时被宋学士发觉其才华,收为弟子。但还没参加科考,宋学士就因参与谋反被赐死,其女宋容真在逃亡时被人拐卖沦落风尘。
段修满身才华,虽中状元,但被皇兄猜忌,因此赐婚原身,让其一世只得闲职。
书中段修早就认出宋容真,奈何不够钱替她赎身。原身后来得知此事,以为段修有二心,一气之下设计宋容真被变态权贵亵玩致死,成为刺激段修黑化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段修这般,想来花魁兰疏就是宋容真了。
回到府上后,我立刻派人去查问兰疏的身价。
这一问属实将我吓了一跳,兰疏的身价是一万两黄金,而如今府上的现银也就一万两白银。
我将库房的贵重物件卖了好些,又押了些地才勉强将钱凑上。
杏香楼只在夜里接客,因此我女扮男装上了这杏春楼。
才拿出银票,老鸨的眼神立刻从惊喜变成了嫌弃,「公子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这一万两黄金可是两天的价了。如今我们兰疏的身价是四万两黄金!」
好一个坐地起价,涨得比北上广的楼价还快。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府上,没走几步就遇上了段修。
今晚月色很好,冷冷地映在段修脸上。
「公主想要的人赎回来了?」不知是不是夜里风寒,段修脸绷着,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冷了几分。
看来还是没瞒住他,本想给他个惊喜,如今倒是空欢喜了。
「你知道了?对不起。」我心里有些愧疚。
「不过不要灰心,老鸨竟然敢和本宫玩坐地起价,本宫就让她血本无归!」我投给段修一个坚定的眼神,「你且看我如何将兰疏救出来。」
「兰疏?」段修声音里充斥了惊讶,他愣了半晌,眉心蹙起又舒展,「公主是去赎她了?」
他这幅反应倒让我也疑惑了,「不然?」
我这才记起这京城的南风馆和春楼是开在一条街上的,原来这人是以为我又去寻欢了。
这人原来还是不信我,那我索性也让他愧疚愧疚。
「哦——永笙你还是觉着本宫会去找小倌,妄本宫这两日忙着筹钱帮你赎人,你却这样想我!」说着,我用袖子佯装抹泪,「罢了,罢了,终究是本宫错付了......」
「公主,我......」段修上前拉住我的手,「此番的确是我的不是,公主一心为我,而我却如此对公主。」
我背过身去,装作抽泣的模样。
「公主若要罚,我心甘情愿。」段修语气里透着焦急,他半搂着我,身上带着淡淡的墨香。
「怎样都可以?」我转过身问他,装作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
段修认真地点点头,「嗯。」
第二天夜里,我又到了杏春楼附近。只是这次不是我去,而是段修。
昨日我想到了一条妙计,能花最少的钱救出宋容真。
当然,首先要宋容真和我们串通好。我与宋容真素未谋面,她自然不会轻易相信我,所以,段修就是最好的联络人。
今夜我先派段修去和宋容真相认并告诉她我们的计划,让她配合我们。
但是,驸马爷似乎有点不情不愿。
今夜我特地给段修穿了一身墨色鹤纹长袍,头戴镶白玉冠,俨然一副贵公子气派。等会儿往杏春楼里一站,女子们必定蜂拥而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段修神情严肃,哪里有半分风流公子的影子?
「永笙,你不要这么严肃,你要淫荡,啊呸,风流一点。」
段修面露难色,「公主实在是为难我,不如公主同我一起进去?」
「不成,一个人要一千两,两个人就要两千两,我没带这么多银票出来。」我毫不犹豫地朝他摇头,「你就自然一点,进去之后将目光放在她们的胸脯上、大腿上,最好要笑,千万别绷着脸。」
段修的脸色更难看了,「那不如公主进去,我写封信给你带给容真,她看了便会明白的。」
「不成,」我还是拒绝,「没有什么比你亲自去更好了。」
段修此刻犹如贞洁烈女,让我有种「逼良为娼」之感。
见他这般,我也不好再逼他,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感伤道:「永笙昨夜信誓旦旦地同本宫说甘愿受罚,其实不过也是糊弄我罢了。」
段修垂眸,绯色的浅晕又染上了耳根,「公主莫急,我去便是。只是公主让我看她们,我......做不到。」
看段修如此纯情,我心里更是内疚,「如此也好。」说着,我递给他一袋碎银子,「等下用来赏人,这是里头的规矩。」
段修捏紧荷包,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段修的身影消失在杏春楼门前,心里竟有些期盼他早些出来。
段修进去还未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衣冠整洁,身上仍旧是淡淡的墨香,未沾染上半点脂粉气。
「公主,我已同容真商量好,她明晚就会将药服下,我们后日过来便可。」
「如此甚好。」我拍了下段修的手臂,「如今也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罢,明日还要早起教段满练字呢!」
段修眉眼弯弯,似要媲美上空那轮明亮的弯钩。
「她有没有说过她日后想去何处?本宫好让人安排。」心中大事完成了一半,我一路上心情舒爽。
段修低下头看我,眉心染上忧愁。「我没问。」
想必他觉得愧对宋容真,毕竟她父亲曾对他有恩,但他却娶了她仇人的妹妹。
我凑上去挽上他的手,「那等她出来后我们再问?」
他抿起嘴角,「好。」
「其实......公主不必待我这般好,我如今只得一闲职,于公主不过是累赘。公主不若像从前一般对我?」
我见他此番,安慰的话涌上心头,却不知先说哪一句。
明明也曾是胸怀天下的状元郎,才冠京华,却无处施展。尚长公主,却非良缘。恩师被冤,无力证清白。
「永笙不可妄自菲薄,从前本宫是觉着自己委屈,但如今才发现从前是我心盲。永笙这般好,本宫自然要好好待你。」
「公主是如何说服那郎中的?」段修错开我的眼神并将话题岔开,但手也覆上了我的手。
我得意地笑笑,「长公主的令牌一出,强权之下,他还能不弯腰?」
段修含笑地点点头,「公主智谋实在让我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