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响起。
虞昭昭摊开帕子,一抹猩红刺眼。
永乐宫。
萧景焱怒气冲冲往前走,忽而看见院里一树桃花璀璨。
他脸色一瞬沉了下来:“永乐宫怎么会有桃树?”
常磊看了一眼,慌了神:“陛下恕罪,从前皇后娘娘喜爱桃花,宫中人人效仿,这桃树是从前就种下的……”
不知是哪句话刺到了
萧景焱,他一脚踢翻了廊上的盆栽,怒道:“闭嘴,不许在朕面前提起这个女人!朕不想在宫中再看到桃树!”
常磊有些犹豫,试探着开口:“可上回皇贵妃说,要等着这桃树结果……”
萧景焱怒视过去:“朕让你砍了!等那个女人不再跟谢家沆瀣一气,再让她来求朕!”
坤宁宫。
雨水彻底冲刷掉痕迹,谢老将军终于得以进宫见自己女儿一面。
“月儿,你母亲病了,爹这次进宫是想让你求一求陛下,请陛下将夜秦去年进贡的不生丹赐一粒给你母亲做药引。”
月儿是
虞昭昭的的小字。
夜秦进贡的不生丹有三粒,谢老将军如今在朝堂如履薄冰,只得女儿去求一求
萧景焱。
虞昭昭在御书房前站了两个时辰,
萧景焱才终于肯见她。
她迈着已经僵硬的双腿,跪了下去:“还请陛下赐一粒不生丹,救我母亲一命!”
萧景焱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只双眸情绪翻涌:“皇后难得主动见朕,果然又是为了谢家的事。”
虞昭昭抬起头看他,万般苦涩压在心头。
从前,她日日都来见他,给他送亲手煲好的汤点。
从前,她进御书房从不需通传,他每次生病都是她衣不解带照看……
可自从他有了赵绣儿,以前的点滴都变得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分明是他不愿见她,又为何反过来要怪她?
虞昭昭满心苦涩,又是一拜:“陛下,求您看在年少的情分上,赐药救我母亲一命吧!”
只这一瞬,
萧景焱脸上的神情有一丝松动。
深沉的眉眼盯着她看了良久,才淡漠开口。
“行,只要你为自己从前对皇贵妃的所作所为跪下认错,朕就把药给你母亲!”
给赵绣儿……跪下认错?
虞昭昭只觉一股凉意从头窜到脚。
堂堂皇后,
萧景焱居然要她给一个妃子下跪?
虞昭昭做了五年有名无实的皇后,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麻木了,可这一刻,竟还能这般揪着疼。
她努力眨眨眼,将眼中那一点酸涩逼回去,重重的冲
萧景焱磕下一个头:“谢陛下隆恩!”
年少时攒下的所有情谊,如今只换来一个下跪救命的恩典。
虞昭昭踏出殿门那一刻,忽然笑了。
十五十八年少时,青梅竹马两无猜,二十正是青春在,回首故人昨非今。
看
虞昭昭走得决然,
萧景焱心口忽然冒起一股无名之火,将桌案上的东西通通砸了个干净!
“她
虞昭昭到底是朕的皇后,还是她谢家的皇后!”
常磊战战兢兢跪着,听
萧景焱怒声道:“朕倒要看看,她会不会向朕低一次头!朕倒要看看,她有没有一次,是站在朕这一边!”
无人撑伞,大雨淋透到了
虞昭昭一身。
冰冷透骨,冷到清醒。
前方便是永乐宫的匾额,她站住了脚,久久看着。
她是皇后,坤宁二字,是告诫皇后宁静致远。
而这皇贵妃的永乐宫是
萧景焱亲自赐的名,他望他的贵妃,一生长乐,欢喜无忧。
永乐宫的宫门缓缓打开。
赵绣儿一身绣凤宫装,雍容华贵,不知等候她多久。
看见
虞昭昭,她笑容格外灿烂。
满院的宫人都站着,看着永乐宫外的皇后。
等着这曾经高贵骄傲的谢家嫡女,亲手折断一身傲骨,向曾经卑微的农女下跪。
虞昭昭立在原地,咽下无数的哀戚与委屈,直直跪了下去:“我
虞昭昭有错,望陛下垂怜,救我母亲性命!”
她跪,却也绝不跪给这个女人!
若说有错,她只错在成为了他
萧景焱的皇后!
雨越发大,赵绣儿背脊挺直,眼神得意的看着下跪的
虞昭昭。
她不会说话,比了个简单的手势:你输了!
虞昭昭看懂了她的意思,满心不甘上涌。
她不甘,明明被多年算计的人是自己,今日却要这般来认错。
她不甘,为何曾经那般相爱的人,可以因为一次救命之恩就不爱了?
一股腥甜梗在喉间,
虞昭昭强压着起身要走。
一转身,
萧景焱就立在身后。
虞昭昭见着他朝自己走近,龙袍却擦过她,揽过了忽然咳嗽的赵绣儿。
虞昭昭心口忽然像刀绞过一般,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
再醒过来,已经不知过了几日。
虞昭昭只感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嘴里也是苦的。
“张太医,皇后身体到底如何?”
萧景焱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
虞昭昭吃力的睁开双眼,听见一个老太医支支吾吾开口:“娘娘……病症复杂,许是身子太弱了,又受了寒,卧床静养一段时日就可以了。”
她忽然放下心,来看诊的不是
萧太医,旁人不了解她的身体,瞧不出什么毛病。
五年前她重伤之后,大病一场,忘却了自己受伤的理由。
连脉象都变得紊乱离奇,本就没几年好活了,这次吐血,她有预感,只怕油尽灯枯也就这两年的事了。
萧景焱见她醒了,刚要说出口的话又生生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