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手中茶盏,漠视凤白泠的崩溃:“你如今怀着我的孩子,再说这话,只怕晚了。”
话落,凤白泠耳边倏地响起嗡鸣,霎时失语。
她怔怔垂下头去,看向微微隆起的小腹。
她腹中怀着的,竟是仇人的孩子!
而独孤鹜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五年避子汤早就徐元慎伤了内里,他已不能使人有孕了,你那日喝醉是我故意为之,侍奉的人,也是我。”
字字句句,如天雷从凤白泠心头滚过。
她脑中只余空白,口中喃喃不断:“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难道她生来,就该如此吗?
台上戏子得了独孤鹜的命令,又咿咿呀呀唱了起来。
这一回,唱的是《照花台》。
“四更四点天,月影往西行,梦回的相公长叹五六声,最叹方才所做的是南柯梦,再会相逢万也万不能——”
独孤鹜的话声,夹在其中:“我会扶你生下的孩子为帝,这万里江山必入我怀中,而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语毕,凤白泠双臂被人架起。
两个宫人扶着她,站在独孤鹜面前。
她眼神空洞,望着这张偷偷爱慕了五年的脸,无言垂泪。
这一生,她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
而独孤鹜将手一挥,只道:“泠妃娘娘累了,送她回宫。”
凤白泠被宫人架着回过身去,望着被白雪盖满的长街,忽轻声道了句:“保重。”
但她的这句话,很快淹没在戏曲的小鼓声中。
无人听见。
第十章
长宁宫沦为了一座真正的冷宫。
凤白泠坐在廊下,面色如纸。
被指派来照顾她的百里明宸,捧着药碗,急得双目通红:“白泠,你这副模样,到了生产之日可怎行?”
凤白泠闻声,手轻轻搭上已有四月的孕肚。
她的目光,仍停留在北边那片苍白的天上:“明宸,今日是除夕了吗?”
百里明宸强忍喉中哽塞:“这一月来你每天都问,今日是了。”
“那今夜会有烟花。”
凤白泠应了声,语调飘忽:“我小时候很喜欢除夕,娘亲会给我做缝了兔毛脖领的小红袄,爹爹用红纸包了压岁钱给我。”
她说话时,气息有些短促:“我们一家人围在火炉旁,等鞭炮宣天,烟花升起……明宸,我还想再看一次烟花。”
百里明宸硬撑着,不让眼中泪落来。
他将药碗,又往凤白泠面前送了送:“你喝了这碗药,我去求九千岁今夜放你出门。”
闻言,凤白泠眼眸一亮:“那便,有劳明宸了。”
她接过药碗,将苦药一饮而尽。
百里明宸不敢耽搁,他接过药碗,又往她手中塞进一块饴糖。
“你吃块糖,就在这宫中等我,我很快回来。”
凤白泠将饴糖塞入口中,看着百里明宸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偌大的永宁宫,只余凤白泠一人。
她望着虚掩的宫门,摇晃着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宫宴上。
觥斛交错,一派歌舞升平的靡靡景象。
百里明宸躬身走到独孤鹜身边,低声唤:“九千岁。”
独孤鹜见是他,脸上笑意淡了些:“你怎来了,不是叫你看着凤白泠?”
听他这般说,百里明宸垂在身侧手悄然握紧。
他小声提醒独孤鹜:“泠妃娘娘忧思成疾,此番下去,生产之时恐会有性命之忧,九千岁可否放她出来过个除夕?”
话落,独孤鹜举杯的手一滞。
他剑眉紧蹙:“她还是不肯听你话?”
百里明宸如实相告:“这五年来,她只对九千岁唯命是从。”
脑中闪过凤白泠那日麻木的神情,独孤鹜心头一紧。
她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但将很快,这个念头又被他抛诸脑后。
独孤鹜定了定神,冷声道:“不可,她犯了大错,应当在长宁宫里好好反思才是。”
再之后,他便不再跟百里明宸谈及此事。
待到宫宴结束,逼近子时。
宫中准备了许多烟花,达官显贵们纷纷往外走去,独孤鹜也在其中。。
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咦,城墙上怎有人?!”
独孤鹜猛然抬眸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