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大雨一刻不停，连绵不断地打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响。

沈雎洲身上的衣服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头发也全部淋湿。

人生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他死死抓着手里的骨灰盒，一瞬间有想摔了它的冲动。

好像只要它不存在，他就可以假装江畔月没死，他就可以假装江畔月只是坐牢了。

就算是无期也好，只要让他知道她还活着。

也许他心里就不会这样愧疚，这样……痛苦。

可是沈雎洲舍不得，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脏痛得快要裂开。

为时已晚，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词，包含了人生最深刻的悔恨。

“江畔月，江畔月！”他对着骨灰盒低声呢喃，而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回，不仅没有人会回应他，并且，也没有人会听到了。

沈雎洲抱着骨灰盒，一步步往外走。

工作人员也没人拦他，毕竟，一个没有家人的经济犯，死了就死了，又有谁会记得呢？

外面的雨很大，沈雎洲将骨灰盒遮住，不忍让它淋雨。

江畔月活着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好好对过她，现在死了，他连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前两天还活生生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在这个盒子里，变成了一捧灰呢？

这样巨大的落差，让沈雎洲痛苦得喘不过气，脑海里唯一的认知就是，她死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江畔月这个人了，那个爱他的江畔月，彻底消失了。

沈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那只骨灰盒就静静地放在桌上。

殡仪馆用的骨灰盒都是最劣质的，泡了水都会发胀，慢慢腐烂掉。

沈雎洲坐在地上，靠在床边，眼神盯着那只骨灰盒出神。

一想到江畔月就在这个小小的盒子里装着，他的心便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对于江畔月这个人，对他而言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在脑海里翻找着关于她的记忆，从前那些觉得烦人的叮嘱，她执拗倔强的脾气，她不知场合的炫耀他们的关系。

所有让他觉得反感的，到现在想来，好像也……挺好的。

是的，随着她的死亡，带走的还有她从前所有的不好，可那时候，为什么他就那么厌倦她呢？

沈雎洲想了很多，最终好像找到了答案。

他是很骄傲的人，这辈子最不光彩的事情就是，他能有今天，全都是靠着江畔月，因为一个女人发家，这是他作为男人很不齿的事迹。

可是，事实上，这就是真的，偏偏他自己都不能否认。

所以，江畔月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的耻辱。

“叮叮叮……”

手机就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还是沈辞西。

沈雎洲接通电话，沈辞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哥，你上次不是说过两天就来看我的吗？这都几天了，你怎么还不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妹妹？”

沈雎洲的语气听起来比平常多了几分淡漠：“过两天。”

这样敷衍的回答让沈辞西的脾气一下就收不住了：“你不来就不来，你让江畔月来，这两天我给她打电话她都不接，不就是个律师嘛，搞得整天有什么国家大事一样！”

再度在别人口中听到江畔月这三个字，他心里某根弦就像是被人一下扯断，让他仅有的理智崩摧。

他抓着手机，不受控制地红了眼：“她死了，江畔月死了，你满意了没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江畔月了！”

这句话，表面像是对沈辞西说的，但更多的，却是对他自己说的。

江畔月死了，他是不是满意了。

这样，他从前做过的事情就彻底不会有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沈雎洲是靠着一个女人发家了。

电话那头的沈辞西忽然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兄妹两人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其实，又岂止是沈雎洲欠了她的，沈辞西也是。

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被告知，一个陪伴了你很多年的人死了。

任谁都不能坦然接受，哪怕曾经那个人让你有多讨厌，死亡都会带走那个人在记忆里的坏，从而只留下好的那一部分。

“哥……我对不起她。”沈辞西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