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镜前,她看着被厨房油烟熏得油腻的头发和没有任何拾掇的脸,还有失去往日光彩的眼眸,穿着普通的衣物系着个黄色的围裙,谁见到了不把她当成佣人?
她深吸了口气,进了浴室。
宁夏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来收拾自己,洁面去角质面膜洗发水沐浴露,等她从浴室出来,正好看到两个佣人在更换她床上的被罩。
“你们这是?”
在贺家,宁夏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在佣人眼里,她不过就是个趁着贺熙尧变成植物人,还非要嫁给他,表面上是冲喜,实际贪慕贺家财产的女人。
梦舒雅不把她当回事,佣人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说话也是阴阳怪气。
“宁夏,你还不知道吧?贺家世交顾家的顾大小姐顾明若今天晚上要在这住下来,夫人让我们把房间收拾了腾出来。”
宁夏错愕地站在原地。
“什么意思?”
两佣人停下收拾的动作,兴灾乐祸地望着她。
“意思就是,你可以从这间房间滚出去咯。”
宁夏垂落在双侧的手紧握,而后又松开:“谁让你们过来的?”
“是少爷哦。”
“不可能!”宁夏下意识地反驳,“这是我的房间,熙尧不会这样对我。”
“夫人已经跟少爷说了,少爷亲口同意的,从公司回来后就让我们来收拾了,你可以自己去问!”
宁夏往后退了一大步,身上的浴巾都来不及换就转身急急地跑了出去。
书房内
“少爷,上次您说的关于少夫人财产这一块......”
砰!
书房的门被用力推开,贺熙尧和他的律师周以南同时抬起头,看见宁夏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沐浴后的宁夏肤色如雪,及腰的湿发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浴巾只遮住了肩和膝盖以上的部份,没挡住的地方肤白如盈玉,还泛着清浅的水泽。
看到这里,贺熙尧蹙起眉:“你......”
宁夏却气息不稳地打断他:“我听她们说,顾明若今天晚上要住下来。”
顾明若?
贺熙尧点头:“没错。”
“她睡在你隔壁?”
顾明若睡在哪间屋子,贺熙尧并不感兴趣,他现在的关注点在她为什么穿着个浴巾就跑过来了。
她不觉得这样说话很别扭?
见他不答,宁夏咬住下唇,目光定定地望着贺熙尧,一字一句地向他确认:“是吗?”
贺熙尧点了点头:“嗯。”
宁夏顿住。
心好像被人掏了个窟窿,很疼很疼。
忽然很想大声问他,贺熙尧你知不知道你隔壁是我的房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房间让给别的女人?
又觉得自取其辱,他醒来这么久了,又怎么会不知道那间屋子是她的?
这么随便就答应,不过是因为不在乎,不喜欢,不爱她罢了。
这就是她爱了十年的人,就算他变成植物人,她都义无反顾地嫁给他,可没想到最终他还是看不见她。
也对,不爱就是不爱,哪有之前不爱后面又爱了的?这么多年,是她强求了。
宁夏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居然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拿着青春去赌,真心去博,真像个傻子。
既然如此......
宁夏闭起眼睛。
“贺熙尧,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屋子里的空气好像瞬间凝结了。
律师周以南从宁夏进来问话的那一刻就把自己当个透明人,因为宁夏没穿戴整齐,他眼神也不敢乱瞟,始终低着头。
直到听见这句话,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叫宁夏的女人,再去看贺熙尧。
贺熙尧蹙着眉,眼神和表情很复杂。
大概是没想到宁夏会主动提出离婚。
迟疑了很久,贺熙尧才问她:“你确定吗?”
“确定。”
“不反悔?”
从说出离婚的那一瞬间,宁夏整个人豁然开朗起来,一直以来压在她心头的巨石竟然就消失了,她微微一笑,“不悔。”
室内又是一片死寂。
许久贺熙尧才沉声开口:“好,我让律师拟合同,关于财产这一块......”
“不用麻烦了,我净身出户。”
贺熙尧和周以南均一顿。
特别是周以南,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夏!
她......是认真的吗?
在他的认知里,宁夏就是个爱慕虚荣,借冲喜之名嫁到贺家,空有美貌的花瓶女人,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净身出户。
宁夏:“但有一样东西你得给我。”
周以南瞬间无语,他就知道这个女人费尽心思嫁到贺家还是有目的的。
倒是贺熙尧很冷静,“你说。”
“之前我给你戴的平安扣,那个要还给我。”
平安扣是幼时她出生那日,有位大师到她家化缘,说与刚降生的她有缘,然后转赠了这个平安扣,她家里人信神明所以一直给她戴着。
之前他一直没醒过来,所以宁夏想着把平安扣送给他保平安,既然现在他醒了,应该也是不需要了。
况且这平安扣宁夏从小就不离身地带着,早就变成了她密不可分的一部份。
既然要离婚的话,那就断个干净吧。
“平安扣?”
贺熙尧对她所说的东西没有任何印象,“你什么时候......”
宁夏恍然,眼底最后一抹光亮慢慢消失,整个眼底一片漆黑。
早该知道的,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原来旁人根本不当回事。
“那东西很重要?你说下样子,有照片更好,我让人去找,或者......”
“不用了!”宁夏猛地打断对方的话,“既然没有那就不要了,反正也不重要!”
说完,宁夏迅速转身离开。
她回到房间门口,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扔出来了,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甚至重新铺上了新的地毯,地毯的颜色是很少女的粉色,就连床单也是。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竟然落得个什么都不是的下场。
“顾小姐,这边请。”
佣人谄媚地带着顾明若前来,手里还替她拉着粉色的行李箱。
看见穿着浴巾头发湿乱的宁夏站在门口,顾明若明艳的脸庞瞬间板起来,走到宁夏面前开斥:“你不是楼下做饭的保姆吗?你跑到楼上来干什么?还穿成这样,你是不是想勾引熙尧哥哥?我就说贺家怎么会招这么年轻的保姆,果然心思目的不纯!”
顾家和贺家是世交,按照以前这种情况,宁夏尽量会解释,可是现在......
她已经准备离婚了,不是贺家的人了,也不必替贺家维护什么了。
“保姆?”宁夏白皙的指尖圈着自己微湿的长发,冷笑地看了顾明若一眼,“谁告诉你我是保姆了?你见过这样的保姆吗?”
和在楼下相比,这会儿的宁夏仿佛变了个人般,肤如霜雪,眼神又冷又飒。
顾明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究竟是什么人!”
宁夏却不理她,蹲下身将属于自己的东西装进行李箱,动作缓慢。
佣人们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宁夏。
她蹲在那里,从容不迫,幽雅高贵,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后却依旧坚韧的风雨兰。
花枝虽小,却宁柔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