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日日都有狱卒提着刑犯来滚一遍钉床,鲜血淋漓,血肉横飞。
那些刑犯无不是亡命之徒,虽是死囚犯,但在死前还要被拉去受一遍钉刑,也是无妄之灾。
任卿卿搂着小宝瑟瑟发抖,怀中幼儿不懂事,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丝毫不受影响。她却是精神紧绷,几乎要崩溃。
单单是听他们痛苦的嘶吼便足以叫人害怕,若遇上常年没有女人走火入魔的死囚,脖子上拴着铁链也要闯她的牢门,淫邪的目光奸了她一遍又一遍。
那些狱卒却并不急着带走他们,反倒好整以暇地看她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待满意了才将人牵走。
原本么,这狱里的女囚稍微有姿色些的,都要叫他们尝尝味儿,偏这女人不一般,带着个幼孩来牢里,还有上面的人护着。
动不得她,便只好吓一吓她。
又是一日,任卿卿不知自己在这牢中呆了多久。
她现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却在叁五个狱卒进来时捂紧了小宝的耳朵。惨叫声太过骇人,她怕吓着他。
小宝倒是没心没肺,初时还会被吓到,如今却常常提溜着眼睛看他们施刑。
为首的狱卒在她面前站定,一张脸上皮笑肉不笑:“小娘子,今日可愿意了么?”
他是例行公事,每日问上一遍,任卿卿却恨极了他们,抱着孩子转过身去。
狱卒的手挥了一挥,那死囚便被扔在了钉床上,紧接着,两个小卒推着他的身子在钉床上滚动。
钉子刺进那人的肉里,微微一动便又被肉吐出,然后进入下一根。
那人发出痛苦地吼叫,嘴里念着:“让我死吧!让我死!啊!”
狱卒饶有趣味地看着他,遗憾地摇头:“这可不行,小娘子一日不愿意,你们便要多表演一日。”
他忽而拍了拍手掌:“对,你是秋后处斩,我算算日子,不过再滚个十回,你便能死了。”
他的话叫人不寒而栗,死囚的嘶吼在任卿卿耳边炸开,她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她搂着小宝的手微微颤着:若自己,不告御状……
婴孩玩着玉佩,抬起眼朝母亲一笑,模样单纯可爱。
任卿卿有些恍惚,她不正是为了叫那负心汉付出代价才来上京的么?怎么今日被吓一吓,就想要退却了?
她攥紧了手,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忽而阖上了眼倒在了一边。
小宝见母亲昏迷,呜呜哇哇地哭了起来。
狱卒提起心,有些惊慌,上头是下令恐吓她,这女人如此不经吓,莫不会一命呜呼了吧!
他令人打开牢门,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面色凝重:“快去告诉何大人!”
萧承手中朱笔不断落下,将一群迂腐老臣的奏折批得一文不值。
何天生轻手轻脚地进来,他刚得了消息,只圣上近来火气旺,却不知该不该说。
萧承翻着奏折,随口问道:“何事?”
何天生这才应道:“狱里来了消息,任氏起了高烧。”
萧承皱了皱眉,半晌才想起任氏是何人。
他那日不过一番兴起,遭她掌掴后有心惩罚,这才叫了狱卒日日去招待她。
他忙于国事,渐渐忘了这回事,却没料到那女子竟如此体弱,只吓一吓便发了病。
何天生小心地看了眼他的神色,斟酌问道:“圣上,该如何处置任氏?”
萧承在一弹劾周存丰的奏章上画了个圈,然后放下笔,淡声道:“叫上王晔,随朕一道去。”
任卿卿脑子烧得难受,身子虽沉重,却因记挂着小宝努力睁眼。
她不知睡了多久,小宝该饿了……
她迷迷糊糊的,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如何?”
“姑娘是因过度受惊才发了高烧,需用上几副药,且狱中环境太过阴冷,对她病情无益。”
那男人似是又说了什么,一只火热的手贴在她脸边,让遍体生寒的她忍不住凑过去。
萧承垂眸望着她,女子苍白的小脸蹭着他的手心,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他冷哼了声,病中倒是会勾引人。
他想抽出手,不料她忽而呢喃了一句:“夫君……别走……”
萧承眯起眼,恶劣地用手揉着她的脸,沉声:“他早不要你了。”
女子似乎听见了,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他擦去她的泪:“不许哭。”
不大的牢房里跪了五六个人,见帝王摸着一个女囚的脸,皆是垂着头不敢看。
王晔见此场景也是吃惊,圣上向来冷漠,纵使后宫的娘娘患疾也不曾假以辞色过,怎么反倒对一个女囚青眼相加?
萧承已收回了手,淡声下令:“回宫。”
他不提让她出狱的事,旁人也有眼色地没再说。左不过是个女囚,没什么打紧的。
任卿卿长睫微颤,缓缓睁开眼,那男人正负手站在她床边,脸色淡淡。
她见了他便心中恐惧,又忆起那日的凌辱,才醒来便缩着身子往墙角靠,警惕地盯着他。
萧承瞥她一眼:“醒得倒是快。”
任卿卿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狱中,小宝却没了踪迹。她顾不得恶心他,声音像裹了一层冰:“我儿子呢?”
为母则刚,说的正是她。方才还像个小白兔似的躲着他,现下便敢质问他了。
这女子身上一股幽香,将这潮湿的牢房也映得没那么难闻。
他走近了几分,鼻子有些发痒,声音暗沉:“罪不及子女,他出去了。”
任卿卿抓紧了身下的破旧床单,眼里带着愤恨:“你把他还给我!”
他指了指一旁冒着热气的药:“喝了。”
她咬着嘴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抗拒地看着他,一声也不吭。
萧承没了耐心,他本就没什么空闲,今日是想起她那句轻声细语的“夫君”,这才起了兴致。
她要告御状,他总不能让她死了。
他掀了她身上的被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掐着她的脸,将药灌进她嘴里——
源源不断的苦涩药汁进入她的喉咙,任卿卿紧紧闭着眼,不断咳嗽,几乎以为自己要死了。
萧承喂完药,刚松开手,那女子便歪歪扭扭地倒向他怀里,一身软骨。
他的心微微提起,正要开口,她便“哇”地一声吐了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