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的,小师妹被关了禁闭。
我也被关了禁闭,但没有人再说剖骨取丹的事了,我就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
期间小师弟来看过我,神色愤恨:「是不是你和曦儿说了什么?」
我不欲多话。沉默不语。
「她如今不理我们,还痛骂我们,」小师弟咬牙切齿,「若不是师父用缚灵锁困住了她,想必她还要逃出来……一定是你蛊惑了她!」
我原本不想说话,但听到缚灵锁三个字,还是皱了皱眉。
这锁会悄无声息地化去修炼之人体内的所有灵力,令人手脚绵软,再无反抗之力。
师父一向宠爱小师妹,怎会如此对她?
「前几日之事也来得蹊跷,」小师弟自言自语,「我们做得隐秘,小师妹又怎会忽然来到你的修炼台?莫不是有人,提前泄了密?」
虽说是有人,但他的目光在我身上梭巡着,明摆着怀疑我。
说来也怪,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小师弟可以这样不要脸?
我心里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我这几日一直在恢复灵力,已打定主意,要早日离开师门。
就是不知道……小师妹……
回想起那一日她反常的举动,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我往日对她多加照顾,是因为小师妹,原本就对我很好。
「师姐,你怎么不笑啊,」她给我摘花,「你这么漂亮,笑起来一定好看。」
从未有人给我送过花,那花颜色鲜亮,被我插在玉瓶之中,仙气氤氲,久未枯萎。
「师姐!我捡到了一只兔子,」她嘻嘻笑着,「看起来很不错,我明天来送给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送兔子给我,还查了查兔子养殖的方法,结果第二天,小师妹兴高采烈地给我送了半只红烧兔。
我每个月被取心头血的时候都分外虚弱,小师妹来看我,握着我的手,在我身侧守了一夜,还把自己积攒下来的灵丹都送给了我。
「师姐,你怎么了?」她在我取回元灵花奄奄一息地回来时,急慌慌地跑来看我,眼睛都红了,「我去找师父,帮你疗伤。」
我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
她并不知道这些是为了她,师父和师兄弟只想让她纯白如雪,远离这一切纷扰。
我曾经想,小师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天真,也很好。
但我对她不曾有过怨怼吗?
不曾吗?
我茫然地想,从那一日,师父要将我剖骨取丹开始,也许我那些油然而生的怨憎,终究分了一丝给一直站在阳光里的小师妹。
凌霜到底不是圣人。
月初的宗门大典上,我趁着师门忙碌无人管束,当着数万外门弟子的面,自请退宗。
师父的脸色瞬间变了,我却格外平静。
欠师门的,我这几年出生入死,已经还清,那些药材与灵丹,那些痛苦和折磨,我想,抵得上这数十年的养育之恩。
我自请退出师门的消息一出,惹来了修真界的沸然众议。
有人说我生了心魔,有人说我嫉恨同门,有人说我爱上了凡人……
众说纷纭,真相却被掩盖,犹如青云山顶覆盖的皑皑白雪。
我不能说出我的遭遇,因为没有证据,并且,怀璧其罪,我体内的万仙骨,师父同门尚会起心思,若是旁人,更可能心生贪婪。
若是我真的退宗,没了宗门庇佑,更会引起无数修炼者的觊觎。
但无论如何,无论做了什么,青云宗毕竟是养育我的师门,我的行为和叛出师门无异,在修真界,是该承受判宗刑罚的。
我没有解释什么。
一个人的力量,比起宗门,弱如蜉蝣,但青云宗是大宗,如今此事人人皆知,他们不可能暗中对我下手。
于是,三日后的朝会上,我当着宗门所有弟子的面,将受鞭刑百道。
我万分平静,哪怕看见了台下幸灾乐祸的师兄弟,哪怕看见行刑的人是师父,哪怕看见他手上的刑鞭,替换成了他的本命法器,绝灵鞭。
一鞭,皮开肉绽,灵力四溢。
两鞭,鲜血汨汨,百脉受损。
三鞭,灵骨断裂,撕心裂肺。
……
我一声都没吭。
我垂下眼,心想,还剩多少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