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贺亦铭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
我的母上大人从我领证的喜悦中缓过神来,细品出了几分不对劲,借口跟我爸吵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早晨,杀上门来了。
彼时我正在床上睡大觉,睡梦中感觉有人亲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贺亦铭那张放大的俊脸。他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对我温柔地笑:「宁宁,起床了,咱妈来了。」
我踏马直接一个激灵吓清醒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是站在门口冷脸的我妈更可怕,还是站在床边假笑的贺亦铭更可怕。
我坐起来尬笑道:「妈,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妈冷哼一声:「提前说?提前说我能知道你是怎么欺负人家亦铭的吗?」
我莫名其妙:「我怎么欺负他了?」
「你什么都不干就算了,人家替你干,结果干完了还吃力不讨好。不就洗坏一件睡衣吗,你至于气得跟他分房睡?」我妈犀利的目光扫过我跟贺亦铭身上的情侣睡衣,「你这不是有睡衣穿吗?」
好吧,我大概了解情况了,不由得在心里为贺亦铭的机智点了个赞。
洗漱完毕,贺亦铭贤惠地下楼买早餐,我被我妈按在沙发上听训。
「姜宁,你不能仗着自己挣钱多就把家里的事都推给他吧?你是找了个丈夫,不是雇了个保姆!这像什么话!」
我低头嘟囔:「我爸不也这么惯着你吗?」
我妈怒道:「别跟我提你爸!让他给我养的花换个盆都能把花弄死,还嘴硬不肯认错!一提他我就来气!」
「……」我拍了拍我妈的背,「好,不提不提。」
我妈瞥了一眼我的手:「你跟亦铭的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连个戒指都没有,谁知道你结婚了啊?」
我无奈笑道:「我跟他周围的人都知道啊。我们工作都挺忙的,实在没有空,不要追求这些形式主义啊,乖。」
我妈白了我一眼:「那孩子呢?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事儿得趁早吧?」
我的笑僵在了脸上,催完婚就直接开始催生了,好家伙,不愧是我妈。
「哎呀,不急不急,我们有自己的打算。」
我跟我妈艰难地周旋了好一会儿,贺亦铭才回来,我立马抛下我妈热情地迎了上去,接过他手里的早餐。
我小声抱怨:「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贺亦铭故作亲昵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为了防止露馅,我还买了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贺亦铭弯腰低头,薄唇擦过我的耳尖,他的声音很轻,呼出的热气尽数掠过我的皮肤,又烫又痒:「Durex.」
「轰——」
三个平平无奇的字在我脑中炸开了花,我愣在原地,脸一下子红到脖颈。
虽然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贺亦铭简直料事如神。
预言家,刀了吧。
我妈把我和贺亦铭撵出门,叫我们俩自己约会去,别在家碍她的眼。
我跟贺亦铭坐在车里大眼瞪小眼,最后我认命地拿出手机,翻找相关软件看看有什么适合玩的地方。
「欸,市中心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贺亦铭你想玩吗?」
贺亦铭凑过来看了一眼:「没玩过。」
「那就去玩这个吧。」我有些嘚瑟,「我可是密室通关小能手,我带你玩。」
贺亦铭打开导航,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是吗?」
我无所谓地轻哼一声:「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一个小时后,我把脸埋在贺亦铭的怀里瑟瑟发抖,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不准他离开我半步。
贺亦铭发出几声闷笑,胸膛都跟着颤:「通关小能手?嗯?」
我吓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都怪你!非要选这个有 NPC 的恐怖主题,我都说我不行了,玩个没 NPC 的解密游戏不好吗!」
贺亦铭搂住我的肩膀,嗓音低沉慵懒:「要玩就玩最刺激的。快点往前走了,人家其他几个玩家还等着呢。」
我闭着眼睛慢吞吞松开他的腰,转而抓过他的手臂抱在怀里:「刚刚那个鬼走了吗?」
「嗯,从旁边的门出去了。」
「屋子里还会突然出现什么东西吗?」
「目前应该不会。」
我睁开眼睛,慢慢适应昏暗的光线。周围是斑驳的墙壁,老旧的桌椅,到处都是铁锈和干涸的血迹,几具骷髅骨架散在地上。
我轻吐一口气。我不是怕看见恐怖的东西,而是害怕恐怖的东西突然出现的那一刹那,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走吧,」贺亦铭指了指前面一个低矮铁窗,「我们去拿钥匙。」
我看着那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迈不动脚步:「要把手伸进去拿吗?」
「我拿就行了,你跟着我。」
我偷偷瞄了贺亦铭一眼,他的处变不惊让人充满安全感,我听话地跟了上去。
贺亦铭将手伸过铁栅栏摸索,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扫过额头,我摸了一下,心拔凉拔凉的。
头顶有人。
我不受控制地抬头去看,几缕脏污的黑发垂下左右晃动,随之传来一种奇怪的呜咽声,继续往上……
双眼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蒙住,耳边响起贺亦铭安抚的声音:「别看。」
所有感官都仿佛在一瞬间失灵,只有心脏在剧烈地跳动,扑通扑通,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找到钥匙了,去开下一扇门。」
我重新抱住贺亦铭的手臂,低下头沉默地跟着。
果然这种幽闭恐怖的环境下极其容易产生某种错觉,我有些后悔带贺亦铭来玩密室了。
没想到之后发生了更丢人的事。
因为第四个房间比较大,众人分散开找线索,贺亦铭让我躲在一边等他。
有张靠墙桌子的桌布被他掀开过,里面是空的,我就安心地躲在那儿。结果一个戴面具的 NPC 从墙上的暗格里钻了出来,正好跟抱膝蹲着的我四目相对。
两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可怜的 NPC 吓得手忙脚乱退了回去,可怜的我吓得一个箭步冲向贺亦铭……跳到了他身上。
双手抱着贺亦铭的脖子,双腿环住了他的腰。
贺亦铭僵住了,下意识地托住我以防我摔下去,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又笑了,而且笑得很大声。
我羞愤难当:「不许笑!」
或许是觉得被一个胆小鬼吓退很丢鬼,那个扮鬼的人又从暗格里钻出来,还叫了一个帮手从门里进来。房间里的人四下逃窜,此起彼伏的叫声连绵不绝。
贺亦铭抱着我站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其中一个 NPC 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可能没吓到他觉得无聊又走了。
我悄咪咪睁开眼,发现有个落单的姑娘缩在一旁,还想往贺亦铭这边凑,她的手都快抓住贺亦铭的衣角了。
本来脑子就不太清醒的我见状对她道:「这是我老公。」
重音放在「我」字上。
姑娘一愣,尴尬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我也一愣,转头看到贺亦铭戏谑的笑,脸颊发烫,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出来。
总而言之,这三个小时里我在贺亦铭面前丢尽了脸面,并且对密室逃脱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